他正出神看著,樹枝底下傳來清脆的一聲嬌笑,低頭瞧去,牛車上坐著的那人也心有所感地抬頭看來。徐子君瞳孔瞬間放大,原來是她。


    李妍年這時也瞧見了徐子君,見他一臉詫異的樣子,顯然是有些想不明白她為何坐在這麽窮酸的牛車上。李妍年嗬嗬一笑,自然地朝他揮了揮手,以口型說了聲再會。


    至於他的疑問能否得到解答,就看他們還有沒有下一次的交易機會了。


    黑豆趕牛車的技術比李妍年要好得多,三人很快就到了張大寶做工的布料行上。但是讓他們意外的是,一問店裏的夥計,張大寶竟然昨晚就辭工迴去了,還是連夜拎著包袱走的人,一晚上都沒在莊子上待。


    李妍年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事聽著不太對勁。」


    黑豆也是滿臉疑惑:「無緣無故的,大舅舅怎麽突然就說要辭工迴去了?」


    李妍年搖頭道:「不行,這事我還得去問個清楚。哥,你在外頭看著弟弟,我進去再問問。」


    說著又折迴布料行,店裏幾個夥計正忙著跟客人介紹料子,李妍年視線往眾人身上掃過一圈,最終定格在一直躲閃她眼神的掌櫃身上。


    她越發覺著可疑,趁著掌櫃的身邊沒人,摸過去低聲問道:「掌櫃的您能給我透個底嗎?我舅舅是做錯了什麽才被趕出去的嗎?」


    掌櫃的嘆口氣,看了看周圍,拉著人繞到後頭,才壓低了聲兒無奈道:「不是你舅舅做錯了什麽,是你們之前得罪了我們四少爺。杜家誰都能得罪,唯有這四少爺,哎,你也別在這莊上上待了,趕緊和你哥迴家去吧。誰曉得這四少爺迴頭還能幹出什麽事來。」


    李妍年心下默然,原來那醫館的大夫來頭還挺大,當時沒發作,過後倒尋仇到她大舅舅這裏來了。


    要是知道這杜家還有這麽一號得罪不起的人物,便是被人欺負些,嘴上沾些便宜,又有什麽不能忍的呢?說來說去,還是自己衝動行事,才連累了別人。


    「多謝掌櫃提醒,您放心,以後無事我們也不上莊子上來。另外,我還想托掌櫃的幫我留心一件事。就是昨天下午我和我哥從莊子外不到一裏地茅草堆裏撿的一個人,托在迴春堂裏,墊了五兩銀子,要是夠看好了,您就看著是否能幫忙問問,他家是哪裏的,能給人送迴去是最好。要是銀子還有不夠的,您先幫我墊著,迴頭讓人往李家村遞個話,我一定如數送來。」


    李妍年一氣說完,不好意思地笑笑:「本來這事是想托我大舅舅去張羅的,眼下人都受我牽連被趕迴家去了,我想來想去,也隻能托您幫著看看。不過您要是覺著為難,這事您就別放在心上,迴頭我自己再費心打聽打聽便是。」


    掌櫃的思忖片刻,點頭道:「這事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準能不能幫得上忙。不過你放心,能幫的我一定盡力,有消息就讓人給你送信來。」


    李妍年心裏明白他到底是在杜家手下混飯吃的,有些事情就算有心就是無力,由是感激道:「那就先謝過掌櫃的。您要是有消息,可以讓顧家大少爺名號下的書肆幫忙遞話。新掌櫃姓徐,是個好說話的人。」


    掌櫃的點點頭:「行,那徐茂才我也熟,這事我要是辦不了,跟徐茂才說一聲也是可以的。」


    李妍年倒是一時沒想到這一茬,又謝過掌櫃,這才低頭匆匆走出了布料行。


    黑豆一見她出來,臉色黑沉如墨的樣子,忍不住心急問道:「怎麽了?裏頭怎麽說?」


    李妍年怕黑豆又跟昨天一樣衝動,知道真相的話迴去醫館鬧事,連忙搖了搖頭:「先走,咱們邊走邊說。」


    黑豆見她執意如此,隻好架起牛車。李妍年等出了莊子,才把掌櫃的話盡量稀釋著跟兩人說了。


    黑豆和毛豆一時無語,兄妹三個臉上都是一色的凝重。


    半晌,黑豆懊惱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衝上去打人,大舅舅也不會丟了工。」


    毛豆也難過:「還有我,我也打人了。」


    李妍年搖搖頭:「根子不在你們身上。是我嘴賤不饒人,明明可以忍過去的事情,偏偏壓不住脾氣,這事情全是因為我而起,哥,豆豆,你們別自責了。等迴去之後,咱們還得再去一趟外婆家,給大舅舅賠禮道歉去。」


    黑豆點頭應道:「是該去一趟。」


    李妍年心想,大舅舅張大寶這次因為自己得罪了杜家,以後恐怕在杜家莊上也是找不著像樣的活計謀生了,這次去外家,還不知道張家人會不會怨恨他們,尤其是大舅媽,指不定心裏要罵他們是掃帚星,有多嫌棄他們呢。


    如果真是這樣,李妍年也不怪他們。無端端受自己牽連丟了在外人眼裏十分光鮮的活計,張家人要是對他們一點想法都沒有,那簡直是聖人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得想一想,怎麽替大舅舅找個更好的出路,才好以功抵過,將功贖罪。


    忽然,李妍年眼神一亮。對了,她怎麽就這麽笨,一時沒想到呢?


    既然大舅舅有在店裏幫工的經驗,讓他來自己小店裏幫忙,不就是正好物盡其用嘛。


    雖然,這個小店還隻存在於自己的未來藍圖中。但是為著大舅舅,她還是可以把這個開店的計劃往前挪一挪,早些付諸於實踐的。


    第三十五章


    兄妹三人一迴到家,隔壁李大叔家的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李大娘先是看了一眼兄妹三個的臉色:「怎麽昨天都沒見你們迴來,還說怕你們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大叔不放心,還說要去鎮上問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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