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點沒認出來你」何元舟走過來,和許之卿一塊等在外圍。裏麵人都差不多了,正滅火。


    老實說許之卿有點無措,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想迴個笑也沒扯出來,看在何元舟眼裏木呆呆的。


    「沒認出我?」何元舟樂,「我!何元舟啊!」


    「昂…好久不見」


    何元舟遞根煙給他,「可不,誒呦…真是太長時間了。我也不常迴來,迴來也總瞧不著你們幾個…不過你變化可是挺大的,尹赫那逼,我打一眼就能認出來,欠兒頭的氣質」


    許之卿接過煙,拿在手裏,他沒有想抽的意思,幹巴巴接了句,「…是啊」


    何元舟還是一副樂嗬嗬的樣子八卦他,「結婚沒?」


    許之卿先是搖搖頭,才說,「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何元舟臉色略冷下來,「你…」


    「唉…」何元舟轉了話頭,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一瞬,「咱幾個就尹赫那小子結婚了,成他媽的有福了,前年生個大胖兒子,老子給他包那老大一個紅包,還不滿意非得拽著我和程兒大喝一通,媽的…那迴差點給我整酒精中毒…」


    「聊什麽呢?」程澈挨過來,站到許之卿身邊。


    「呦嗬!」何元舟狠吐了口煙圈,「我他媽上下嘴皮子剛打上轉你就來了,護的跟什麽似的,我能吃了他啊…」


    程澈扯了下嘴角,「甭扯皮,走吧,一塊吃一頓」


    「走走走」何元舟往自己車那走,菸頭甩到地上又被他撚了一腳。背影看著粗壯不少,如果不是今天這樣的時間點,許之卿真不一定能認出他。


    「還好嗎?」程澈問他。


    許之卿迴過神,「什麽?」


    程澈伸長舌頭做鬼臉,「鬼……誒…你打人!」。鬼字的音節剛出來就被許之卿拍了腦袋。


    「我關心你,你打我…」


    「你再關心我,我還打」


    「不講理…」


    「我流氓講什麽禮」


    「好啊」程澈坐上副駕駛,往他身邊湊,「你趕快對我耍流氓」


    許之卿繫上安全帶,再繃不住笑出聲來,「要點臉」


    「是嘛?」程澈嘀咕,「我感覺自己還挺含蓄的」


    許之卿將他推正,「程叔迴來了,你老實點」


    「誒誒行行,那就還去鴻祥…」


    「行,那咱都開車過去。打個電話定包間」


    程立軍跟幾個都嘮叨完,坐上車,「給你媽打電話,收拾收拾都上鴻祥吃去」


    程澈掏出手機疑惑道,「我媽不說自己在家做飯嗎?」


    「那還做什麽了,老同學都迴來了。今年人迴來的全,忒高興,熱鬧熱鬧。反正也一塊吃,胡同的老街坊也叫來得了」


    許之卿將車啟動,從石路拐上公路,車窗上蒙了一層霧霜,「我沒看見尹叔他們啊」


    程澈發消息的間隙抬頭想了想,「好像搬了吧…」


    「誒呀,你尹叔那人最能倒騰沒用的」程立軍拿出他準備的保溫杯,抿上一口,「前幾年非說咱祖墳這兒風水不好,正好尹赫和他媳婦兩口子做生意賺好一筆錢,買了市裏砌好的墓地,全搬那兒去了」


    「搬墳?大變革啊…」許之卿不可思議道。


    「個屁!」程立軍說,「這迴他們上墳可是方便了,大老遠去市裏不說,還不讓燒紙錢。那不燒紙錢能行麽,隻能打前一天去墓園看看,今兒再在老家著兒找個地方念叨念叨,燒燒紙。我看就是花錢找罪受」


    「我說程老頭,你這思想該變一變了,現在哪不都得這樣,還方便,省的到處煙燻火燎的,又安全又衛生」程澈說。


    「社會風氣就是你們給敗壞的,人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你不遵守能行嗎!入土為安,入土為安。你給我整那個水泥房子,那都不如給我埋菜園子裏呢!」


    「啊呸呸呸,你越老話越狠吶」程澈迴頭看他,「我迴家告訴羅美人」


    程立軍閉目養神不跟他貧嘴。


    許之卿打開暖氣吹玻璃上的霧,後座的程立軍也開口,「小許啊…」


    「嗯,程叔」許之卿應道。


    「人倫人倫可得守住嘍,不做那些大逆不道的…」


    許之卿心口一跳,看向後視鏡,程立軍還保持著閉目養神的姿勢,沒睜眼。那句話說的也隻好像是因為剛才搬墳的話題,長輩作出的提醒。許之卿卻緊張的慌了神,誤覺那也可能是另外一層提醒。


    「那我就是做了要怎樣?」程澈的話平平靜靜的出來,許之卿看過去,正對上程澈正看他的目光。裏麵沒有詢問,隻是說,我做了,愛怎樣怎樣。


    許之卿心安下來,收迴視線,前窗玻璃的霧被吹散幹淨,視野清明。


    「打斷腿唄」程立軍答。


    程澈看向窗外,「那還行啊」


    「嗬,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二皮臉」程立軍揶揄他,「可有的是人受不了」


    小鎮的人大不多全算認識,聚來聚去差不多都來湊著喝一杯,當真是熱鬧一迴。也有哭的,有的躲著哭,有的嚎著哭。也有笑的,因著人笑的,因著酒笑的。


    剛開始許之卿還推拒幾下,開車不能喝酒。人也嘲他,小鎮屁大的地方開什麽車,鎮頭到鎮尾,蹬腿到天亮也就到了。程澈在桌上臉已經顯出微紅,許之卿想過去,半路又被攔著灌酒。左右應付不過來,他便躲出去了。


    吹了會兒夜風,這會也酒醒了。醒了更不想迴去,不如等著席散再進去救程澈,反正一般人也喝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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