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然後寂靜。


    景樾躺在地上,眼神呆滯地望著上方滲水的天花板。


    「啪嗒。」


    他抬手,往額角抹了一把,掌心裏指縫中是斑駁的血跡。


    他一動不動,盯著看了很久。


    季迴從樓上跳下來那天該有多疼?


    季迴這幾天醒得很早,吃過早飯,會有醫生過來給他做腺體活性評估,這之後一天的時間都可以自由活動。


    景樾去英國的消息的確讓他放鬆了警惕,他問護士要了輪椅,在走廊裏轉了兩圈,又去露台看了會兒風景,覺得還不夠,於是拐去樊宇病房。


    樊宇正躺著玩遊戲,看見季迴,腿一蹬坐了起來,「強哥,你沒穿腿啊,我馬上打完,你等我一下。」


    季迴停在門口沒敢進,樊宇房間裏還有兩個小孩兒,正用畏怯的眼神盯著他的小腿看。


    樊宇很快跑出來,給季迴看他的戰績,「看,24個人頭,全場ace!」


    季迴不太懂,他朝電梯示意,「我去下麵轉轉,要不要一起?」


    「去去去,走,一起。」


    「好。」季迴雙手操控輪椅,本想掉轉方向,卻直直撞到牆上。


    樊宇看不過去,抓起輪椅,「我推你吧。」


    季迴收迴手,不好意思笑了下,「謝謝。」


    五年前他曾用過一段時間的輪椅,在還未完全學會用假肢走路之前。


    很少有雙腿截肢後選擇穿戴假肢的,如果平時有人照顧的話,輪椅是最合適的方式。


    學習用假肢走路,要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40度,吊水吧。」路過隔壁病房時,裏麵傳來護士的聲音,「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這是怎麽磕的?挺嚴重的。」


    季迴好奇地張望了一眼,卻被樊宇加速推了過去。


    等電梯時,季迴不經意提起:「我旁邊病房好像住人了。」


    樊宇敷衍:「哦,是嗎。」


    接著又生硬地轉移話題:「強哥,你是不是快出院了?」


    「對,快要出院了。」季迴答。


    馬上就可以跟景樾見麵了。


    兩人剛走,走廊另一側的4號電梯緩緩打開,程思齊挨個病房找過來,一推門先喊了聲「景樾」。


    床上的人一個眼刀飛過去,「小點聲。」


    程思齊嚇了一跳,「咋了?這麽嚴肅?」


    等鬼鬼祟祟走到床前,他臉色一變,「哎喲景樾,你這臉怎麽迴事?你爸打的?」


    「不是。」景樾偏頭藏了藏,叮囑道:「別在這裏喊我名字。」


    程思齊不解:「這是為啥啊?」


    景樾沒說話。


    醫生端著清創盤進來,俯身看了眼,「得縫合,眉骨上不算疼,還打麻藥嗎?」


    「不用。」景樾搖搖頭,「直接來吧。」


    程思齊全程齜牙咧嘴看完,等護士給景樾掛上水,他一拽褲腿坐在床邊,沖景樾抬抬下巴。


    「說說吧,怎麽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啊?你看你這臉,青一塊紅一塊的。」


    景樾神情懨懨道:「摔了一跤。」


    程思齊好奇:「在哪兒能摔成這樣,從樓上掉下來了啊?」


    景樾臉色一變。


    程思齊沒注意到,他突然捂住鼻子往後退了退,「把你那信息素收一收吧。」


    景樾試著收起信息素,但成效不大。


    突如其來的高燒磋磨身體,讓他暫時失去了對腺體的掌控。


    程思齊突然樂了一下:「再不收收你那信息素,小季迴都聞著味兒找來了,對了,小季迴怎麽沒來看你?」


    景樾默默看他一眼,神情莫辨。


    程思齊又問:「昨晚上沒事吧?阿姨怎麽這麽生氣?總不能是不同意你跟小季迴吧?」


    景樾幹脆閉上眼,燒得幹澀的眼珠在眼皮下磨得生疼。


    程思齊繼續往景樾心裏捅刀子:「好好休息,吊完水就不難受了,沒斷胳膊斷腿就行。」


    景樾有氣無力道:「閉嘴。」


    程思齊安靜了會兒,聽見走廊裏傳來樊宇吵吵嚷嚷的聲音,他又是一樂。


    「哎景樾,你知道程訴那事嗎?最近他在咱們圈子裏出名了,拿自己老婆做試驗,是個狠人——你、你這種眼神看我幹什麽?」


    「滾。」


    程思齊走後,景樾昏昏沉沉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黃昏,手上早就拆了針,燒也退了。


    季迴發了今天的照片,是在澳洲的住處拍的,他前不久剛在那裏住過。


    【季迴:今天哪裏都沒去,外麵雪很大,所以在家裏待著。】


    景樾在季迴的消息中讀出了潛台詞。


    哪裏都沒去,所以今天可以打個電話或者視頻。


    季迴術後恢復得不錯,雖然目前腺體活躍度不高,但正在以緩慢的速度增長。


    他覺得可以跟景樾打個視頻電話。


    他好久沒見景樾了。


    握著手機等了會兒,景樾打來電話,但不是視頻。


    季迴趕緊接起來,電話也可以。


    「景師兄。」


    景樾應了一聲:「嗯。」


    季迴立刻聽出不對,聲音大了很多,也急了很多,「你嗓子怎麽了?你病了嗎?」


    知道瞞不過季迴,景樾實話實說:「嗯,著涼了,小感冒。」


    「那吃藥了嗎?」


    「吃了。」景樾從床上坐起,後腦勺輕輕抵在牆上,仿佛這樣就可以越過這堵牆與季迴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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