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玨星愣愣看著蘇問知白皙修長的手,奶奶生病,問知對他隱秘的感情,各種複雜心慌的矛盾,交織在一起,讓顧玨星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照顧奶奶,這是他的責任。


    希望問知快樂健康,這是他的本心。


    但此刻,責任和本心是相矛盾的。


    蘇問知走後,顧玨星收拾完東西,準備把奶奶的裁縫鋪也收拾好鎖好。


    一進來就看到,椅子倒在縫紉機旁邊,一件白色細亞麻,做到一半的襯衫,半耷拉在縫紉機上,被針釘著,才沒有掉在地上。


    那是奶奶給他做得,細亞麻布料最透氣,適合中南省雖是春末,但也熱起來的溫度。


    地上的碎布,被踩的淩亂到處都是,透露出當時慌亂的情況。


    顧玨星沉默了一下,默默用剪子把衣服從縫紉機上剪下來,將縫紉針推進去,線軸拆下來放好,合上奶奶心愛的機器,確保一個月後,它真正的主人再次打開,完好無損。


    匆匆來到醫院,和葉奶奶交班。


    褚奶奶看著顧玨星帶來的東西,嘴上說著:「我一個人在醫院就行,那麽多醫生護士呢。你小孩子家家,在醫院怎麽睡得著,明天還得上學。」


    「沒事,奶奶,在學校裏趴桌子上都睡著了,更別說醫院還有床。」顧玨星把帶來的東西掏出來放好。


    「那也不成啊。」褚奶奶還是放心不下。


    臨床的大媽卻羨慕極了:「老姐姐,別推辭了,小輩兒的一點孝心,你就好好享受。現在多少人還享受不到呢。」


    褚奶奶笑了笑,沒搭話,眼裏卻又水光閃動。


    看著顧玨星給她洗杯子倒水,將晚餐的垃圾扔出去,把熱水瓶灌滿,忙前忙後。


    他的阿星命苦啊,老爹老娘不中用,沒享著他們的福。現在沒長大了還要拉扯她這個老的,拖累他。


    顧玨星倒沒覺得有什麽拖累的,來到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他和奶奶相依為命。


    也是奶奶給了他一個安穩的家,以及對這個世界頭一份的歸屬感。


    照顧奶奶,他樂在其中,當然如果奶奶更健康就好了。


    就這樣,顧玨星白天去上學,晚上來醫院邊守夜,邊看著問知給他的學習數據。


    他認真的態度,弄得同病房的病人及家屬,看到他開始學習,自覺地小聲說話。


    而顧玨星看著問知一如既往地對他好,心裏既愧疚又煎熬。


    他給不了問知未來,也不知如何對他好,又不會讓他產生誤會。


    而在學校和醫院之間的忙碌生活,也讓顧玨星暫時迴避了這種煎熬。


    晚飯時間,蘇問知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看著顧玨星快步穿過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終消失不見。


    蘇問知覺得自從阿星察覺出他的心意,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就遠。


    不是那種猛烈的,而是一點一點漸行漸遠,他害怕阿星有天像今天這樣消失,再也不見。


    蘇問知握了握自己的手,仿佛還留有阿星臨走前的溫度。無論他怎麽忙碌,阿星也沒有忘記這一點。


    蘇問知又緊緊握了一下,似乎握到了希望。


    時間就這樣匆匆忙忙走過,顧玨星和蘇問知更加聚少離多。


    蘇問知臨近暑假的時候,被抓壯丁參加數學和物理全國競賽的培訓班。


    「這很好啊,」顧玨星聽說之後,「你不是目標一直是京城那兩所頂尖大學嗎?有了競賽成績,更加穩妥。」


    「我還沒參加競賽,到你這兒已經有了競賽成績。」蘇問知趴在桌子上,看著炎熱的夏季,依然清爽的顧玨星。


    他瘦了好多,臉上的稜角更加分明了,不過幾個月,他的阿星好像長大了很多。


    還好,褚奶奶昨天已經出院了,阿星可以在暑假好好休息一下。


    「這不是肯定的事情嗎?我對你一直都很有信心。」顧玨星低笑看著他。


    「好吧,就是競賽很忙,封閉訓練我可能就見不到你了。」蘇問知趴在桌子上,漫不經心的說。


    「那你可以偷偷告訴我地址,我去探監,順便給你充充電。」


    蘇問知想了想他們兩個偷偷摸摸,擱著柵欄式的大鐵門,執手相望,還真有探監的感覺。


    而那個炎熱的夏天,也真的給蘇問知留下了深深的難以磨滅的印象,以至於後來想起來的時候,他都是帶著笑容懷念著。


    每天,蘇問知在晚上十一點,領先其他人一個小時的時間,提前交小考卷。


    身後羨慕嫉妒的目光,牢牢地盯著他獨領風騷的背影,仇恨拉的滿滿的。


    而蘇問知不在意,他隻希望自己的做題速度能夠快點,再快點。


    不要讓他的少年,等在草叢裏,餵蚊子。


    「喲,你今天又快了十分鍾。」顧玨星站起來,暫停英語聽力,跺了跺有點兒麻的腿。


    「我覺得不夠快。」蘇問知撇了一眼顧玨星胳膊幾個已經抓的紅了一片的蚊子包


    顧玨星一手握著欄杆,一手從縫隙中攤出手:「你這話可別被你的同學聽到,聽到恨不得套麻袋打你一頓。」


    蘇問知把手放在顧玨星手上:「他們速度沒有我快,套不了我麻袋。」


    兩人默契開始每晚的充電時刻。


    顧玨星伴著夏夜涼爽的晚風,以及不知名蟲叫,調侃地說:「你這幅樣子,更討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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