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眾們聽到這裏,很給麵子地捂嘴驚唿,眼裏既有震驚,又有一絲幸災樂禍。


    好傢夥,一邊捨不得郭二流子的錢,跟他好,一邊又嫌棄人家是個二流子,配不上她。


    「草垛子裏吃雜糧長大的雞,還拿自己當鳳凰了?」


    「這心氣夠高啊,沒錢不行,有錢也不行,怎麽著,還得有權有勢有身份?可那樣的人,憑啥看上她啊?」


    「就是,人長得也不怎麽行,聽說在家時就是個好吃懶做的,這麽些年,跟她娘一個死樣,就知道欺負她那老實的爹。田大爺也是可憐,年近花甲的人了,好不容易拉扯大幾個孝順孩子,本以為能好好在家養著,等兒子幾個伺候就好,偏偏撞上這對眼高手低的母女,逼著他每天天不亮就挑起傢夥什,去鎮上走街串巷賣燒餅。可憐喲!」


    大人們說得熱火朝天,壓根忘了在場還有許多,是一併來湊熱鬧的孩子。


    孩子們聽得雲裏霧裏,不懂這田家姐姐究竟做了什麽,卻從大人們的肢體語言和表情中領悟到一件事:


    田家丟人了,成笑話了。


    也不知是誰說了句「破鞋」,當下便有孩子王拍著手嚷嚷開來:「田家破鞋!田家破鞋!」


    何月茗若有所思地往家走去,他也似懂非懂,這般說來,田娥肚子裏的不是蟲子,而是個孩子?還是郭二流子的孩子?


    所以郭老太婆才會如此高興。


    在家中,母親對他和姐姐都是一樣的好,而父親,也是一視同仁地忽視他倆;不過,他還是從鄰裏口中知道,男娃對於傳宗接代的重要性。一個女人懷孕後,在家中總是比往日更受重視些的,他也總能看見一些平時在家中唯唯諾諾,一朝懷孕,尾巴就翹到天上去的嬸子。


    隻是未婚生子就不一樣了,所有人都對此非常唾棄,認定這是醜事,幹出這種事來的人家,連帶與他們沾親帶故的,都會被人瞧不起。


    不過郭老太婆又與她們不同,畢竟郭二流子本就聲名狼藉,眼下又被流放,天知道還能不能活著迴來。


    若還能留有一絲血脈在,她是極高興的。


    可想而知,她眼下對懷孕的田娥更是勢在必得。


    田娥將來的日子註定雞飛狗跳,再也無暇對付自家了。


    想明白這點,何月茗揚起一抹滿意的微笑,緩步歸家。


    隻是沒走兩步,便遇上躲在角落,遠遠眺望田家方向的何越海。


    他與其見禮:「夫子。」


    何越海的臉色很複雜,他從中能看出一絲憤怒與擔憂來,見到他後,何越海沉著臉道:「你不是去鎮上給你姐姐抓藥了?怎還在此?」


    何月茗老神在在地從書袋裏掏出一包藥:「鎮上的藥沒有了,學生隻好去了縣城。」


    包裏的草藥味順著風,飄進了何越海的鼻尖,得知學生沒有撒謊,他的臉色舒緩了很多。


    「既然如此,那你快些迴去吧,有些熱鬧,不是你個孩子該看的,何況你還是讀書人。」


    「是,學生受教。」何月茗無不順從地說。


    低著頭離開後,他走了十來步,又若有所感地迴頭,卻見嘴上說讀書人不好湊這種熱鬧的何越海依舊停在原地,高高地仰起脖子,一個勁地朝田家張望。


    他心裏有些奇怪,也有些輕視,越來越覺得這個夫子十分表裏不一。


    可到底顧念其夫子的身份,便沒有說什麽,暗自搖了搖頭,離開了。


    田家眼下正混亂著,家中許多擺設家具都叫田娥反抗郭大娘時砸光了,屋裏一片狼藉,屋外是裏三圈外三圈看熱鬧的鄉親。田大娘坐在唯一完好的矮凳上,摸著眼淚,哭得十分心酸;田大爺則蹲在牆角,痛苦地用雙手抱著頭;


    「我可憐的閨女哦,現在可怎麽辦才好!」田大娘說。


    田娥呆坐著榻上,愁煩地皺著眉。


    那郭老太婆走前盛氣淩人的話縈繞在腦海:「明日,我便來接你迴家,拜堂成親什麽的就省了,等景東迴來再辦。你先跟我迴去養著,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我自虧待不了你。若再鬧出什麽麽蛾子,又或者被我發現,你傷害了我的金孫,你看我饒不饒的了你!」


    「想清楚了,眼下你沒嫁人就大著肚子的事,大傢夥可都知道了,不會再有什麽好人家來提親。現在跟我走,你還有好日子過,我家裏那些東西,將來都能是你和你孩子的。」


    素手緊緊抓著被褥,尖尖長長還塗了蔻丹的指甲深深嵌入布料縫隙之中,田娥不甘又怨恨地說:「能怎麽辦,嫁唄!」


    如今也是非嫁郭家不可了,畢竟事情鬧到這種地步,確如死老太婆所說,便是不要這個孩子,也再找不到好人家娶她了。


    她要是留在家中,又隻會被鄉裏鄉親們的唾沫星子淹死。


    倒不如,去郭家,與那死老太婆鬥上一鬥。


    畢竟郭二流子這些年,也攢了不少積蓄。


    她不如就憑著肚子裏的這塊肉,將那些都據為己有。


    看那死老太婆還如何再與自個兒囂張!


    田大娘不哭了,愣愣地抬頭,呆呆地看著女兒。「可是兒啊,郭二流子大抵是迴不來了!」


    「難道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田娥反問,並嫌棄地看了眼角落裏,從知道她做的事後,便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毫無表態的父親,內心止不住地嫌棄:「誰叫我命不好,沒生在一個有本事的父親家裏。出了事,連個求助的貴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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