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很想要畫一幅速寫。


    可惜顏妍不會畫畫。


    在這一瞬,她難免為自己的不學無術感到有些遺憾。


    雖然很討厭白駱,但如果她是白駱的話,現在就能給簡默畫畫,還能幫她講題。


    進取與互助,青春洋溢的笑容,酸澀懵懂的,這些可能才是一場浪漫的校園戀愛應當有的元素。而她離經叛道,該是校園文中的反派和蛀蟲。


    這種遺憾蔓延了三秒鍾,顏妍翻了個身,把杯子擱床邊的小櫃上,懶洋洋想,去他媽的上進,我就是蛀蟲。


    蛀蟲挑事兒:「你關空調了?好熱。」


    簡默照常裝沒聽見。她跟姐姐別的沒學會,該什麽時候裝聾,該什麽時候作啞是學得青出於藍。


    「想吃麻辣兔頭。」


    簡默繼續捋錯題。


    顏妍點了個麻辣兔頭,光吃兔頭有點幹,再點兩杯燒仙草,既然都喝奶茶了,不如也吃點水果,於是又買了一份水果撈。等她挑挑揀揀了半天,東西送上來的時候簡默把錯題都捋完了。


    簡默看著她鋪開的一攤子東西,皺眉問她:「你吃完不難受嗎?」


    「難受了再找你吧。」


    在給自己找罪受這件事兒上,她跟顏妍說不準真能鬥個不分伯仲。


    「你別找我,我伺候不了你。」


    顏妍翻開麻辣兔頭,紅油快從小盤裏漫出來,那個味兒撲鼻子,熏得簡默眯了眯眼。她又看了看燒仙草外壁上的小水珠,那應該也是點了全冰的,水果撈這東西也暖和不到那兒去。


    顏妍轉頭招她,像招狗似的:「過來吃。」


    簡默坐過來:「兔頭得涮涮水,不然辣得肚子疼。燒仙草也放放,晾溫了再喝。」


    她伸手摸了摸水果撈,往前推了推。


    「先吃這個吧。」


    顏妍手上的塑料手套被搶走了,換成了吃水果撈的小叉子,她嫌棄得呲牙:「你怎麽那麽多事兒?」


    簡默沒廢話,帶上手套開始啃兔頭,原本也沒多少,她三下五除二全吃完了,剩一堆骨頭丟在桌子上,把顏妍氣得不行。而她絲毫沒有吃人嘴軟的自覺,含蓄矜持地擦了擦嘴,把燒仙草拆開,試了試溫度。


    「你吃這個吧。」


    這個不辛辣也不冰冷,適宜食用。


    顏妍接過來燒仙草,靠過去問她:「怎麽?愛吃辣的了?」


    簡默辣得眼眶發紅,說不出話,喝了兩口奶茶順了順,擺擺手坐迴書桌前了。兔兔這麽可愛,還是別做成麻辣兔頭了,她胃黏膜都要被燒穿了。


    顏妍喝了口奶茶,欠嗖嗖笑話她:「別不好意思啊,想吃我再點。」


    簡默裝沒聽見。


    顏妍仰倒迴床上,翻了個滾側躺著觀察簡默。


    「我真點了,你不吃我吃。」


    簡默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隱忍熊孩子太久實在很不耐煩的表情。


    「太晚了,我迴家了。」


    她嗓子燒得微啞,那種不耐煩便更多變成了被欺淩的淒楚感。縱然其實並沒有誰真的欺負了她,她好像也總是習慣扮演一個弱者了。


    顏妍覺得她眼眶也紅,嘴唇也紅,鼻尖也紅的樣子很像兔子。


    比起麻辣兔頭,毛絨兔頭好像更可口。


    「你過來再陪我坐一會兒,我就放你迴家。」


    簡默不聽這種鬼話,什麽坐一會兒,她分明看見這人眼睛裏已經開始冒精光了。


    「我今天已經陪你夠久了,我原本都不應該來。」


    「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走都要走,也不差這一會兒。」簡默開始收東西,「你別再找我了,暑假你怎麽還是住在這兒,顏家不叫你迴去嗎?」


    「叫了,心情不好,不想迴。你陪我迴去?」


    簡默被她理所應當的表情弄得發笑。


    「恕不奉陪。」


    「下個學期都轉班了,就這麽一個暑假,你還狼心狗肺的。」


    今天早上剛剛遞的轉班申請,下午顏妍就拿出來算帳,可見她恨不得把整個學校都當她家開的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都這麽狼心狗肺了,你就去禍害禍害別人吧。」


    說到最後嗓子疼,簡默不尷不尬清了清嗓子。


    「我走了。」


    被顏妍扯著包帶提溜過來:「你姐今天不迴家。還有,我肚子疼。」


    簡默被她拉拉扯扯地坐在床邊,扯得外頭的白色小衫都掉到胳膊彎裏,包垂在床下,覺得自己早晚要氣出來潰瘍。


    「你疼是因為你咎由自取。我昨天提醒你的時候你不聽,現在怪不著我。你也別跟我麵前班門弄斧,裝什麽可憐,招數太拙劣,都不入眼。平時來著例假一邊打架,不是也都贏了?沒見你出門惹是生非的時候還算算生理期的。」


    「嘖,打架的疼跟痛經的疼不是一種疼。」顏妍伸腿把簡默的包踹得更遠,「心情不好,下手更狠,自己都流血了,對麵更得流。」


    簡默漠然道:「真是造孽。」


    話雖這麽說,但顏妍抓著她的手往肚子上捂的時候,她也沒反抗。這是真正的舉手之勞,她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不妨礙她格外明白生理期的痛苦。


    據她多年經驗,大概是會比吃了四個麻辣兔頭辣得胃疼要更疼一點。


    針不紮在人身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疼。可女生跟女生之間被相同的一根針紮過,因為這一根針的存在,她有一些不該有的共情,又在不該被拿捏的時候被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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