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燦背後起了一陣涼意, 思索著如何避免這場彗星狀地球慘案,頭腦高速旋轉組織語言支開沈洛言,話沒到嘴邊, 走廊盡頭的朱紅木門突然打開。


    裏麵人逃似的快步往外走, 碰到蘇燦燦、沈洛言和劉一敏三人,見著救星般向幾人衝來。


    「你們可算來了。」這張倉皇無助的臉依稀還能分辨出是製片,衝到兩人身邊, 黯淡灰暗的眼睛裏瞬間閃出希望的光。


    「快快。」


    製片的語速很快,手上的動作更快,左手右手齊上陣,拉上待機狀態的蘇燦燦和沈洛言往會議室走。


    蘇燦燦被拉著移動時肢體僵硬、頭腦亂成一團漿糊, 思緒清晰過來要掙脫, 人已經站定在會議室門口。


    她沒有邁步往裏, 定在門口平平掃了一圈,頂層的會議室麵積不算大, 此刻也僅坐了四五個人,明明不擁擠,但說不出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節目組負責對接解決問題的人除了身邊的製片她全都不認識, 視線掠過這幾張陌生麵孔,與奶奶對視後, 所有注意都被爺爺吸引。


    這一席人中屬蘇老爺子最挺拔突出。


    蘇燦燦一米六八的身高完全得益於體長逼近一米九的蘇老爺子,要不是老爺子提高了平均身高、傳遞優良基因,隨了老太太她最多不過一米六。


    大個子坐著比周圍人高出一截, 著裝同樣屬人耳目。


    熨燙到沒有一個小褶的純黑中山裝服服帖帖,內裏底襯襯衫領口雪白, 手臂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指節自然彎曲,一幅王者模樣......


    壞了, 中山裝。


    蘇燦燦記憶裏隻見爺爺穿過兩次中山裝,加上聽說過的,也不過三次。


    實打實見到的第一次是初三畢業那年填報誌願。


    她的文化成績很好,比不上沈洛言拔尖也是市裏排名前一千的別人家小孩。父母為她規劃出「最好的路」,幫她填報好高中、選定目標大學、專業。


    一切即將按照這條路徑推進之際,她終於戰勝對權威的恐懼表達出自己的心願——走藝考的路,日後成為一名演員。


    在此之前,蘇燦燦不知道叛逆會得到企盼已久的父母的關注,她是叔叔阿姨眼中即漂亮又乖順的小孩,反抗兩個字在她前十五年人生總從未出現過,此番違抗父母指令,她吃了不少苦頭,沒有打罵卻比之更甚。


    早出晚歸忙於公司業務的母親開始帶著她去工作,失望的眼神、冰涼的話語、職員們探究的眼神,為了讓她走上設定好的路,不惜打壓她、摧毀她建設多年的心靈堡壘。


    濃密無邊的烏雲籠罩著一個懷揣夢想的十五歲少女,她不再陽光,對自己充滿質疑,像溺水一般感到窒息,慢慢沉進水底,慢慢麻痹神經。


    都說陽光可以撕破黑暗,可亦以推散烏雲。


    年少的蘇燦燦在崩潰絕望打算屈服的那天,等到了她一身中山裝來勢洶洶的「太陽」。


    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孫女隻被帶出去幾天便大變模樣,老兩口琢磨出不對味兒,蘇老爺子披上戰袍「殺」到公司給兒子媳婦個下馬威。


    蘇燦燦猶記那天,陽光透過玻璃灑滿整個辦公室,她最親愛的爺爺把她護在身後,為她掃清障礙,擋風遮雨。


    那天,那個高大的身影周身散發著金光。


    進度條後拉,這身中山裝再度出現是因為她和錢維易簽約。


    她決定從事演藝行業最大阻礙被清除之後的路幾乎可以稱得上一帆風順,憑藉艷麗明朗的五官,她是當年藝考中第一個上熱搜的素人,進入電影學院,她是最嬌嫩張揚的一朵花,爺爺奶奶對她的學業極其放心很少過問,唯在她決定和錢維易簽約前他們要求碰上一麵。


    即將到期的合同便是在老爺子的監督審查下簽訂的。那時候太過單純不知利弊看有些條款太偏向自己覺得爺爺有些過分,現在看來也算是爺爺為她早早留下的保障。


    迴想簽約那日場景,蘇燦燦輕笑一聲。


    那時候,爺爺是她的主心骨,為她出謀劃策、保駕護航。


    而有誌青年錢維易窮得隻剩理想報復,人不高還極瘦弱,老爺子站在他麵前他忍不住地抖,提出什麽要求他都說好。


    時過境遷,油條發展成燒餅,咬開一看還是一肚子壞水的那種。


    唏噓著,蘇燦燦眼眶發熱發脹,眼尾泛起一片粉紅。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十年過去。


    她再也不是那個會因為一句惹人不悅的話而自責逃避的小女孩,她再也不是那個懵懂莽撞的少女,她已然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麵的成熟女性,


    可爺爺還是那個為她操心付出的老頭,哪怕滿頭華發、哪怕被歲月雕刻出深深的痕跡,隻要她需要,都會馬上站出來保護她。


    「乖乖,來坐。」


    為了搭配爺爺的穿搭,奶奶穿了一身素色旗袍,本就是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無一不流露著優雅。


    奶奶開了口,全場人的注意都集中在她這一處,製片縮迴拉在兩人肩膀的手,蘇燦燦慢步走到奶奶的身邊在爺爺和奶奶中間坐下。


    沙發下陷,此刻,她與沈洛言相對。


    熱帶草原的小獸,晃晃悠悠地享受著悠閑午後,完全沒察覺到危險向自己逼近。


    蘇燦燦悄悄瞥了眼爺爺奶奶的表情,心裏默默為她祝福。


    「乖乖,痛吧。」


    奶奶輕輕拿過她的手,將她的掌心反轉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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