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溫和笑著應和了幾句老人,心底卻開始思索起老人的話。


    雪很厚的情況並不是不存在,但是在這種常年下雪的地區,雪層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成形了的,這樣還真的會出現雪往下滑落的場景嗎?


    一般來說,經過一夜的沉澱,也不應該出現雪層灑落的狀態才對……


    當然,偶然情況也是很有可能的。


    在江硯思索間時,身後的浴室門被人倏地打開了。


    從浴室裏冒出來的騰騰熱氣讓空氣中的溫度再次上升了幾度。


    木安隨便的擦了擦頭髮,披著毛巾走到江硯旁邊坐了下來。


    隨後對著江硯搖了搖頭。


    江硯幾不可聞的皺了下眉。


    沒有?


    老人的耳朵看起來不太好,木安從浴室裏出來發出的聲響並沒有打斷他擦東西的動作。


    但是江硯還是沒有在他還在的情況下說什麽的打算,得到木安的答案後也沒有顯出什麽其他的神色。


    老人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幹什麽,一會把窗戶上的髒汙擦了擦,一會把地上的柴火燒毀的飛灰的掃了掃,忙的不亦樂乎。


    江硯瞥了眼他忙碌的背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下一秒,本來還在擦牆麵的老人很快轉過了身體,那張本來應該是慈眉善目的麵容在背光的狀態下顯得有幾分陰森。


    「後生啊,你要去幹嘛啊?」


    老人問道。


    江硯麵色不變,他淡定自若的將木安蓋在頭上的毛巾拿了下來,對著老人笑了下:「老先生,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老人的表情逐漸緩和,他再次恢復笑容:「可以可以,這麽冷的天哦,是得洗個澡哎……」


    他像是突然起了興致一樣,樂嗬嗬道:「明天也是,賈小姐肯定要帶你們去參觀咱們雪村的祠堂的,是得好好洗洗哦……」


    一直冷靜沉默的木安聽到這不知道怎麽的心底不斷發涼。


    像是有一股冷氣不斷從皮膚上的每一處毛孔往內鑽,絲絲縷縷的涼氣倒算不少很嚴重,卻也讓他有些不自然的發冷。


    江硯這次沒接老人的話,他不著痕跡的在木安的肩膀上拍了拍,溫聲道:「我先去洗個澡,如果冷的話,問問這位爺爺今晚睡哪。」


    木安微微愣了下,隨後沉默著嗯了一聲。


    看到木安的表情恢復平常,江硯也沒在繼續說什麽,轉身走進還在散發著熱氣的浴室。


    浴室門輕輕關閉的聲音啪嗒一聲響起,明明隻能算得上是輕微,在木安的耳朵內卻像是響起了雷聲一般。


    現在江硯進去了浴室,也就代表這個屋子內,暫時隻有他和那個老人了。


    幾乎是在這個想法升起的瞬間,木安就感覺到自己被一道視線盯住了。


    脊骨從緩慢的爬上冰冷的麻意,他微微動了動,抬起了眼皮。


    果然,本來還在忙碌的老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了擦桌子的動作,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視線詭譎的有些令人心悸。


    木安不可避免抿了抿唇,再度望去時,眼底的疑惑瞬間溢滿:「您為什麽要一直在打掃呢?」


    從他們進到這個屋子裏後,老人就一直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


    老人看起來有些詫異他竟然會主動找自己問話,但還是解釋道:「屋子有點髒,你們住進來肯定會有一點不太舒服的。」


    說到這他笑了笑,眼角的如同溝壑難填的細紋層層疊疊的聚在一起,讓人有些反胃。


    「畢竟你們都是新客人嘛。」


    老人說著,一邊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再次低頭擦起桌子來。


    木安應了一聲,想了想直接走到老人身邊,探頭探腦的看了眼已經被擦的很幹淨的桌子,視線緩慢的移到桌子對麵牆上掛著的小撥浪鼓上。


    搖浪鼓整體呈現紅色,做工精緻,鼓麵上畫的白白胖胖的小孩格外活靈活現,兩邊的黑色珠子被黃色的絲線掛著,垂在撥浪鼓的兩邊。


    和這個近乎簡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木安微微眯了眯眼,他在下一秒試圖伸手去摸那個小撥浪鼓,下一秒就聽見老人焦急的阻止聲。


    「別碰!」


    第372章 雪月(26)


    老人的聲線驚到有些嘶啞,一直緊緊握在手心裏的抹布在這一瞬間掉落在桌子上,發出「啪嗒」一聲濕潤的撞擊聲。


    木安才剛伸到一半的手被他緊緊握住,用力之大讓指骨幾乎響起了脆弱的骨頭哢嚓聲。


    木安臉色因為手上的疼痛逐漸變得蒼白,睫毛怕得直顫,紅暈迅速蔓延至眼周,眼眶中全是晃閃的淚花。


    「爺爺,你抓疼我了!」


    老人阻止了木安抓撥浪鼓的動作一頓。


    他那雙渾濁的眼珠在眼眶內轉了有好幾秒,才低下頭看著正揉著手的木安。


    老人掛在臉上的肉劇烈抖動了好幾下,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角泛起些許濕潤,他猛的抓住木安的肩膀。


    「娃,娃娃你,你剛才喊我什麽?喊我什麽?」


    木安低著頭瞥了眼兩人抓著自己肩膀的手,若有所思想了想,在抬頭時臉上適當性的露出一些迷茫。


    「爺爺,我喊你爺爺啊?」


    說到這後,木安像是有點被嚇到了一樣往後縮了縮腦袋,有些膽怯道:「難道我說錯什麽了嗎?」


    老人的表情有幾分古怪,渾濁的眼底閃過了什麽,似是悔恨,又好像是痛苦,最後他隻是哆嗦著仿佛枯樹皮一樣的手,緩慢的撫上木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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