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收迴神,洛青神不敢再望。她又端著碗,向另一幅沒有眼瞳的畫。


    這一次是鳥兒振翅而飛的場景。


    鳥兒身/下火海茫茫,滾滾岩漿向上翻卷,湮沒一處礁石。圖景中的火舌大得快要吞滅整個場景,就連鳥兒的雙翅也被火舌侵卷,泛著七彩的流火,做出盤旋才有的動作,似想要衝向天空,逃離火海。


    不過,絕望的是,頭頂上那片天空也是血紅的。不管是天上地下,大大小小的每一處都被火舌侵卷進來了。


    一副淒涼壯觀的赤紅景象,填滿視線,空氣中都好似充斥了戰火硝煙的味道。悽美熱烈的同時,無一絲生機,西邊遙遠天際上方,一抹如血殘陽懸著半個太陽。


    太陽周邊飛舞著十二隻赤鳥,金烏負日,十二道金光剎,天地一瞬渾然一體。洛青神忍不住想要去看後麵是景象,偷瞄一眼。


    果然不出她所料。


    右下方的是一棵大樹,樹上掛著九個太陽,九條分叉出去的樹枝上停棲著九個太陽。遠古神話傳說,同樣也是在這邊虛無世界中存在的麽?


    洛青神赤紅了眼,她強忍著淚意,微顫著手指,為那隻奮力向上勃生的鳥兒眼眸中央上了一點明目刺眼的彩。


    第68章


    「好了。」洛青神收迴手指,聲音不難聽出其中夾帶點落寞。


    於拂裳隻是眸光晦澀地看著嬌小身影,不由得又將火把高於了些,她似醞釀了下語言, 然後才輕啟薄唇, 說道:「可還記得在宮中時我授予你的法子。」


    洛青神微微紅了眼眶, 她轉過頭來看向於拂裳, 聲線有些顫抖地呢喃, 「法子麽?是什麽?」


    於拂裳聞她言,朝洛青神走近了些, 與她一起微抬首凝視著牆上那副生死卷畫,她那雙平靜的眼眸中這時微微盪起了漣漪,「那夜殿中, 我與你同坐一方案上。我同你講過,用硃砂在黃紙上作畫,用的便是來鎮妖, 安魂。可畫山水, 房屋, 甚至陰陽。你想讓它呆什麽地方它就呆什麽地方。」


    「師姐是說, 這牆上的壁畫並不是單純的記錄這一段傳說, 而是……直接將那女子和那隻藍雀封印在了這畫內?」


    於拂裳點頭, 神情上帶了點淡淡的笑意,「不錯,你這時倒是終於懂得了它的真諦。」


    洛青神聽著於拂裳突然來的誇讚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方才的感傷也是被這誇讚衝去得差不多了。


    不過凝視著這牆上的這副壁畫內心還是很敬畏和恐懼的。


    一縷不知被封印了多少萬年的魂魄此時卻要經她之手, 再次活過來, 破了那千年囹圄,掙脫那萬年桎梏, 屆時,自己倒是成了破壞封印的「千古罪人」了。


    洛青神啞然。身旁站立著的女子卻是忽然偏過頭來,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於拂裳望著她說道,「你要是想要雀靈,就繼續將剩下的畫給點了;要是不想,我便帶著你迴去。」


    「現在還能迴哪呢?」洛青神下意識地反問道。


    於拂裳麵上表情一凝,似是沒有想到洛青神會問這個問題,不過在思量片刻後還是耐心迴答道,「天下四海之內,天上九重之間,皆可。」


    洛青神笑了,眼眸中也不知何時又泛起了那淡淡的淚花。


    「四海之內,九重之間,俱沒有我的一處容身之地。」洛青神微惱過後又轉化成了那種不得不接受命運的無奈感。


    「有的。」於拂裳卻是勾起唇角,朝她淡然一笑。


    洛青神沒再接於拂裳的話了,她咬咬唇,再次背過身去,看向了新的一副還未點睛的壁畫。


    雀靈,必須拿下。


    洛青神凝神,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找到了需要點睛的地方,這一幅是最後一幅主角是雀的壁畫了。


    場景是一隻藍雀身上被縛滿枷鎖在祭壇上的場景,那藍色羽毛都被染上了血的鮮紅,來得妖冶美麗。而那捆著它的枷鎖是細小的金鎖,似是專門為了來捆這小體積的鳥兒的。


    而鳥兒腳下也是捆綁著鎖鏈,鎖鏈鑲嵌進鳥足,金色枷鎖上被覆上了層淡淡的血色。鳥兒尖嘴張開著,似在嘶鳴,嘴巴下麵依舊湧著血液。


    因為鳥兒是仰著頭做出快要掙脫枷鎖的動作,所以留給她點睛的空隙並不多。洛青神收迴欲要點上去的食指,思忖片刻後,還是改為換成了小拇指。


    洛青神將占有一點鮮紅的拇指按上鳥兒的瞳孔,按下後再退迴幾步完整地將這幅畫看一遍,又是成了一幅鮮活的畫麵。


    「走吧。」洛青神說完,收手就想要將那小指頭上的血跡往自己衣裳上揩,卻被於拂裳一手止住。


    於拂裳噙住她的手腕,表情凝起,唇抿起,洛青神雲裏霧裏不了解她這番動作和臉上一副凝重的表情。


    「用帕子擦,不要擦在自己衣裳上。」於拂裳將噙住洛青神那隻手放開,遞給她了一番錦帕。


    「啊……好。」洛青神才剛反應過來,然後就迅速地接過於拂裳遞來的帕子,在那注視下將手揩了個幹淨。


    小拇指擦幹淨後,洛青神望著那方錦帕和自己的食指咽了口唾沫,其實食指的血跡都有些幹了需要點水來擦,她本來是想塗點口水上去擦的。


    但於拂裳那散發十裏之外的冷氣著實是將她給嚇到了,所以洛青神簡單擦了下自己的食指後就將帕子還給了與她對立著的女子。


    「要擦,便擦幹淨,迴頭你自己把它洗幹淨還於我便可。」白衣女子微睨著少女說道,視線還在洛青神的那根食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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