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太太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濕潤了:「你真不砍那株海棠?」


    這些日子,也不是沒有人過來看房子,不是嫌海棠影響風水,就是嫌它遮擋陽光,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要砍樹,她這才沒賣。


    那株海棠樹是她和老伴成親後一塊兒栽種的,就因為她喜歡海棠花,老伴兒臨終前說以後就讓那株海棠樹陪著她,就像他還在身邊,她捨不得那株海棠。


    「真的,」蘇海棠道,「我啊,還就看上院子裏那株海棠樹了,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姓蘇,叫蘇海棠,奶奶你看,我和這院子有緣。」


    張老太太這下子信了,激動的眼圈都紅了:「行,就沖你這名字,我再給你減五十,你給我四百五。」


    昨個兒去百貨商店買東西用了不少錢,如今身上的現金估計沒有五百,她原本還想著如果老太太不肯降價,她還得去銀行取錢,沒曾想老太太主動給降價,那她身上的錢一準夠。


    「張奶奶,那咱們去房管局辦手續?」蘇海棠生怕老太太變卦,幹脆快刀斬亂麻。


    「這——」張奶奶看了眼裏屋,有些遲疑,「要不明天吧,春生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蘇海棠這才想起她孫子還在床上躺著,一陣懊惱:「也行,那明天一早我過來。」


    「好,我等著你。」


    在招待所對麵下公交車,蘇海棠就看見文躍進站在招待所門口,看見她立刻招手迎上來,蘇海棠一挑眉,心道這人怎麽又來了。


    她露出禮貌的微笑,跟文躍進打招唿:「你今天在這附近還有工作?」


    文躍進笑容一滯:「沒,我就是想過來吃個飯,這裏食堂的飯菜比農科所的食堂好吃。」


    「哦——」蘇海棠點了點頭,「那你快去吃吧,我迴房間了。」


    「迴房間?」文躍進沒想到蘇海棠會這樣迴答,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那個,你不吃飯嗎?這都十二點多了。」


    「吃啊,」蘇海棠舉起手上的油紙包,「我買了肉包子,今天不吃食堂。」


    文躍進看著她手裏的肉包子語塞。


    「你趕緊吃去吧,我走了啊。」蘇海棠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衝進招待所,獨留文躍進在馬路邊站著。


    「蘇同誌啊,那個斯文的年輕人又來找你了,」大約是昨日自以為跟蘇海棠說了貼心,那位服務員大姐看見她迴來又開始絮叨,「我看他八成對你有意思,你要對他沒那心思,趁早跟他說清楚,省的帶累名聲,這種事兒總是我們女的吃虧。」


    「嗯,我記下了,謝謝大姐。」蘇海棠知道她這是好心,她其實已經在悄悄疏遠文躍進了,就看他什麽時候能想通,知難而退。


    下午下起小雨,蘇海棠窩在客房睡了一下午,天快黑時才醒來,結果晚上失眠,直接導致第二天早上起晚了。


    她趕到棚戶區時已經快十點,居委會的大媽站在大門口跟人說話,看見她路過叫她過去。


    「你昨個兒跟張老太太談的怎麽樣?」大媽神神秘秘道,「昨天那個打春生的姑娘今天又來了,還跟


    我打聽武家,好像也要買房子。」


    杜春杏也要買房子?蘇海棠心下一凜,連忙和大媽告辭,一路小跑著來到張老太太的院子。


    「多少錢都不行,你趕緊走!」張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穿進蘇海棠的耳朵裏。


    「奶奶,我是真心想買,你看錢我都帶來了。」杜春杏嬌軟的聲音和老太太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對比。


    「拿著你的錢趕緊離開我家。」張老太太把杜春杏往外趕,「這房子我已經賣掉了,你來晚了。」


    蘇海棠看到杜春杏被張老太太那掃把往外趕。


    杜春杏狼狽地跑出院子,正好看見蘇海棠,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反應過來,惡狠狠道:「蘇海棠,是你買了武家的房子?」


    蘇海棠沒說話,那張老太太跟出來看見蘇海棠,立刻放下掃把露出笑容:「咋站這兒,快,快跟我進來。」


    杜春杏眼睜睜看著蘇海棠被張老太太請進院子,妒火中燒,追過去衝進院子喊道:「老太婆,你還知道吧,你這房子日後拆遷能拿到巨額補償款,她蘇海棠就是知道有錢賺才會買你這小破舊!」


    上輩子棚戶區拆遷,住在這兒的人都成了拆遷富,可最出名的莫過於武家,原本武家老太太一直想賣房子,帶著小兒子的遺孤投奔東北的大兒子,偏偏一直沒賣掉,後來拆遷,別人都嫌拆遷款少,偏偏那老太太寧願少要,也要讓政府把她家院子裏的海棠樹移到公園裏去。


    這事兒是她嫁給皮革廠劉廠長兒子後,聽她家省城親戚說的,當時就羨慕的緊,重生後,她把上輩子的事兒仔細迴憶了一遍,自然也想起了這事兒,早就盤算著過來買房,誰知道讓蘇海棠捷足先登了。


    火車想要跟蘇海棠化敵為友的想法蕩然無存,此刻被嫉妒惱怒沖昏了頭,隻想攪黃了她買房的計劃。


    蘇海棠聞言後背一僵,正要掛進門檻的腿遲疑了一下。


    「你還敢進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張老太太隨手拿起窗台上的爛瓦片朝著杜春杏扔過去——


    啊——杜春杏下意識抱頭,結果腿上挨了一下,那瓦片斷裂處刀子一樣鋒利,擦過她的小腿側麵,劃破長筒襪,連著皮肉也道口子,血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還不趕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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