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傾望著陸航之,感受到他摟著自己肩頭的手用了點力。


    他都已這麽說,她也定會配合。


    梁宥起身,鄭重地謝過他們二人。


    「此恩,在下無以為報,若有來生定當牛做馬,報答二位恩情!」


    梁宥去心已決,雖然舍不下孩子,但他不得不舍下。


    陸航之今夜便為他打點好了一切,來時梁宥身邊隻有見義,這一行,見義也無怨無悔地追隨他。


    他們的行動甚是隱秘,所以除了陸航之,根本無人送行。


    梁宥選在夜深人靜之時離開,雖然他們必須時刻提防著梁寬,但陸航之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梁寬是不可能追過來的。


    「航之——」


    林晚傾牽著陸寅找到了他們,莊園外的小道靜謐幽深,外人無法輕易尋到。


    「你怎麽來了?還帶著孩子過來……這麽晚了,你不應該出來!」


    陸航之是擔心她的身子,她此刻本應在房裏休息,這幾日為了滿月酒,她不少操勞。


    「總該讓孩子送一送他吧,萬一今後再也見不到了呢……」


    林晚傾也思考了很久,即便陸寅不認自己的父親,她也還是該帶著孩子來送行。


    若這一麵成為永別,她不希望父子二人將來會有遺憾。


    陸航之也並非鐵石心腸,真正地為人父之後,他能理解梁宥。


    他們夫婦領著陸寅走到梁宥麵前,陸寅還在睡夢中時,便被林晚傾弄醒,現在頂著個眯眯眼被帶出來,昏昏欲睡。


    陸寅搞不清楚狀況,林晚傾便牽著他走。


    他像個牽線木偶似的,任由林晚傾牽著他。


    「你走得匆忙,但也不能不見孩子,離開前和他說些話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林晚傾把孩子牽過來,陸寅這時打了一個哈欠。


    梁宥垂眸看著兒子,他隻安靜了一小會兒,心中便湧出了對兒子的不舍。


    他緩緩蹲下了身,視線與身高正好與孩子差不多。


    但陸寅因乏困而眯著眼,根本看不到他的模樣。


    梁宥盯著兒子,那對黑如墨的眼瞳映著兒子的麵容。


    霧氣也逐漸瀰漫著他的眼眶,男人有一堆話想與兒子說,可他想說的話一輩子都說不完。


    他不能再耽擱下去,他多待一刻,他們便有危險。


    梁宥伸出手,本想撫摸兒子稚嫩的臉頰。


    此時陸寅又打了一個哈欠,他的手便停了下來,就這麽僵著。


    男人再仔細瞧著兒子,想把他的模樣刻入心裏。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與髮妻所生。


    這孩子越長越像他們,不管是眼角還是唇瓣、額頭還是眼睛,都有著他和夫人的形。


    他們本該是幸福的三口之家,而他的愚蠢卻害得他們四分五裂。


    「阿寅,父親要離開了,原諒父親這次又拋下你,但父親一定要走,一是要保護你,二是父親必須要去尋找迴到你母親身邊的方法,你不認我,我無法帶你走,所以隻能把你留在這裏,你跟著如今的父母一定要聽話,他們也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千萬要懂事,別和弟弟吵架,要懂得兄友弟恭……」


    男人如同打開了話匣子,一說便停不下來。


    梁宥自有分寸,他咽下那源源不斷要冒出喉嚨的話語,將對孩子的千言萬語縮成兩個字。


    「保重……」


    他隨即起身,對著陸航之和林晚傾低頭道:「這孩子便交給二位了,還請二位多多照顧。」


    「你放心吧,我和航之會照顧好阿寅的……還有,你若還在這天下,可否能時常寫信迴來?至少我們能知道你的處境……」


    「我們還是別有任何形式的來往,這是對你們好。」


    男人的唇邊牽出一道輕柔的笑,他把手放在陸寅頭上,撫摸了幾下後,便毅然決然地轉了身。


    「父親……」


    靜默的夜裏忽然聽到一句含糊不清的唿喚,三個大人以為是錯覺,林晚傾和陸航之第一時間看向陸寅。


    孩子張著那對惺忪的眼睛,雙眼無神,卻緊盯梁宥背影。


    男人背對著他們,在聽到那聲父親時,他大為震驚。


    他猶豫片刻,還是選擇迴頭。


    他一步步走迴孩子身前,忽而有些激動。


    「你方才說什麽?」


    男人蹲下去,期待地問道。


    陸寅眨著眼睛,道:「父親。」


    「你是在叫我嗎?」


    梁宥覺得不可思議,與孩子確認道。


    陸寅的睡意逐漸消失,他動了動那張柔軟的小唇,木木地點著腦袋。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三人難以置信。


    陸航之和林晚傾望著彼此,這莫不是發生了奇蹟?


    「你認出我了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梁宥無比激動,抓著他的手臂問道。


    「夢裏的母親告訴我的……」


    陸寅咬字模糊,但依舊能聽得明白。


    梁宥愣了一下,他由衷一笑,或許冥冥之中這孩子的生母也在幫他。


    林晚傾和陸航之看著他們父子相認,也被這一幕所感動。


    二人甚是欣慰,林晚傾的眼角還有淚花打轉。


    夫婦倆相視而笑,默默地把這份美好留給了他們父子。


    夜風撥動枝頭,樹葉發出沙沙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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