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一個比白子玉的子墨院更為偏僻的一個院落,而且看得出來還十分小,這本就不是一個嫡子該住的院子,有點兒臉麵的仆人都住得比他強。現在,這個院子裏,一半的屋子都倒了,展現在眾人麵前的,隻有一片斷壁殘垣,還有那滿天揚起的灰塵和雪花。


    看了看神色平靜的白子玉兄弟倆,眾人隻覺得心中堵得慌,好好的兩孩子,一文一武,都是能力出從,且可光宗耀祖的後人,生在白家可真是造孽啊,這樣的子孫都不知道珍惜,白家究竟想要做什麽?隻是白子玉的事乾宗還能說兩句,但靖國侯對待白子仁如何卻是白家的家務事,外人還真不好插手。


    四位皇子可不幹了,白子仁是他們的小夥伴,當然,他們知道那四位小夥伴在家中的處境都不好,但不好到這種地步的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大皇子在一邊叫道:“子仁,你還是迴軍營住吧,這輩子都別迴來了,至少軍營安全,也沒人敢讓你住這種房子。”


    二皇子也說道:“父皇,靖國侯一家實在太可憐了,你看,連主子住的屋子都破成什麽樣了,您看在他們一家勞苦功高的情份上,給點兒錢讓他們修房子吧。”說著,還可惜地搖了搖頭。靖國侯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下,二皇子說的是“給”不是“賜”,靖國侯府還沒破落到讓人接濟的地步。


    乾宗看著靖國侯冷冷的哼了一聲,甩袖子向迴走,帶著眾人再次迴到雲雨虹的院子裏。隻是乾宗剛進屋坐下來,拿起茶杯一口茶還未喝到口中,隻覺得周圍響起了一種輕微的“哢哢”聲,一縷灰塵從屋頂落了下來,眾人的心頭顫了幾顫,想起屋頂那厚厚的積雪,這裏還是不要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可能會沒命的。


    看著落在地上和桌子上的那點兒灰塵,乾宗氣得拍案而起,眾人心頭又是一顫,現在人們擔心的不再是皇上會生氣,而是這種震動會否讓屋子倒塌。看向眾人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乾宗氣唿唿地道:“朕受不了了,朕絕不充許女兒過這樣的苦日子。白子玉,朕命令你和虹兒搬出去住,就搬到虹兒的鬼王府去。從現在起你給我記住了,你是朕的女婿。你們現在就搬,這種破屋子虹兒一刻都不許呆了。”


    乾宗的話裏透出兩個意思,一是白子玉夫妻從此脫離白家,自己單過。這是奉旨,不是白子玉夫妻不孝,是白家苛侍公主,皇上動怒才下此命令的。二是也在指責靖國侯府,怠慢公主,藐視皇威,皇上雖插手了大臣的家務事,但也不是無緣由的。


    沒有給其它人迴話或解釋的機會,當然,在皇上如此盛怒之時也無人敢說些什麽,乾宗站起身氣唿唿地向外走,隻是走了兩步,又退迴來拉著雲雨虹道:“朕送你到鬼王府,順道朕要看看那裏的環境如何,如果也這樣,朕就再給你找個好點兒的房子。”乾宗被這事鬧怕了,也變得謹慎起來。


    四皇子拉著白子仁道:“子仁,你和我進宮住幾天吧,你的屋子已不能住人了,過了年咱們一起迴軍營。”


    白子仁想要拒絕,隻是四位皇子拉著他,後來直接把人架走了。


    乾宗不聽白家人的解釋,也不顧靖國侯的挽留,而是直接拉著白子玉和雲雨虹出了靖國侯府,四位皇子也拉著白子仁,後麵跟著裘嬤嬤抱著樂樂,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向鬼王府而去。


    鬼王府與靖國侯府相比絲毫不差,隻是因雲雨虹不住這裏,仆人丫鬟少了些,幾日大雪也沒怎麽清理,但至少屋子都很結實,不用擔心被壓塌的問題。


    雲雨虹令人做了晚飯,讓乾宗一行人在鬼王府用了膳,乾宗又把雲雨虹住的屋子看了幾遍,確認了安全後,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臨走,乾宗一再說要送些人過來伺候,被雲雨虹費了半天勁才攔了下來。鬼王府的人可不少,都是裘嬤嬤早就準備好的。隻是不好讓幾位禦史看到,所以沒出來,可不是真的缺人。


    白子仁當然也留了下來,隻是他長住不太好,好在他過完年就迴軍中去了,到自己哥哥家過年倒也說得過去。幾位皇子也都借故留了下來。在宮中整天對著母妃的嘮叨,還不如跟在皇姐身邊學點兒本事呢。


    禦史言官向來都是愛說愛八卦的,而白家屋子倒塌也不是小動靜,所以,白家的事很快又在京裏傳開了。白家的事情已被京中人們說道了大半年,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並不驚奇,皇上是霸道了些,硬是讓女兒女婿從白家分了出來,於理是有點兒說不過去,但卻情有可原,白家做事太不地道,讓公主住得連家奴都不如,皇上不處以白家藐視皇家之罪已算厚道。兩方麵都有錯處,一個巴掌拍不響不是,但是以百姓對白子玉和鬼王的愛戴而言,輿論還是傾向他們的。


    白家走了白子玉兄弟之後,突然間安靜了下來,隻是當原本橫在兩方麵的不滿及怨恨隨著分離而消失後,反而讓人能夠冷靜下來思考一些東西。白老夫人及二夫人高興了,走了白子玉兄弟,白家以後就是二房的了,當然,在白子麒沒有了希望後,幾乎可以確定是由白子麟繼承白家的家業。白子麟算是誌得意滿,每日裏趾高氣揚,但白子麒心裏又怎麽會舒服。大房沒有白子玉兄弟,以後就要看二房的臉色過日子,在白大老爺撐不起門戶的情況下,白子棋和白子書日子又怎會好過。


    要說反醒最深的還要數靖國侯了,當他靜下心來好好想了一天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他原本對白子玉不錯的,即使在他不能習武後,對他的文采和能力也還是很肯定的,是從什麽時候起,他不再把他當成重要的子孫看待的呢?是白老夫人讓他在白子玉和白子麒中選一個的時候,是二兒子不斷告訴他白子麒更為有用的時候,或是周圍的人告訴他白子玉對他心存怨恨的時候。


    細想過往,白侯爺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一樣,糊裏糊塗中,他失去了原本對他十分孺慕的才華橫溢,優秀出眾的孫子白子玉,失去了他一直想要的,有將帥之才的子孫白子仁。想一想,他的孫子娶了皇上的愛女長公主,手握天下重兵的鬼王,這放到一般人家裏,是何等的榮耀,想一想,他的長孫是一國丞相,他的兒媳是一國公主,他的小孫子是少年將軍,白家一直希望的尊貴顯赫,榮耀子孫不是已經達到了嗎,這樣的成就是哪一個世家能有的,可他都做了什麽?他怎麽就一門心思要抬舉二房呢?


    白侯爺最終把一切的罪過都歸於白老夫人,是她進門後就使出了一切手段,最終的目的不用問,就是讓自己親生的孩子得到侯府的一切,而他不清楚妻子的意圖嗎?剛開始他不懂,但後來他明白了,隻是晚了些。自己不得不妥協,因為二兒子確實優秀,因為妻子背後站著周家。隻恨他被妻子唆使,一條道跑到了黑,是的,是真的跑到了黑,把白家光明的未來都斷送了。


    平心而論,白侯爺把兒子和所有孫子都擺到了一起去比較,最出色的無疑是白子玉,雖然他不能習武,但是學識和能力確實是世間罕有的。其次是白子仁,當然,白二爺也不差,那是他親自己調教的,隻是真正戰功累累的那個是白子仁。至於被白老夫人推崇的白子麟,和這兩兄弟簡直沒法比。白侯爺後悔了,他丟了西瓜撿了芝麻,悔之晚矣。


    白子玉夫妻搬到鬼王府後,沒有了煩心的事和煩心的人,日子過得更為舒坦了。雲雨虹的肚子像是吹氣球一樣鼓得更圓,行走起來也更為笨重。好在年關將近,白子玉大部分事都忙得差不多了,有更多的時間陪著雲雨虹,倒讓雲雨虹舒心不少,兩人每日裏說說話,下下棋,宛如新婚一般不舍分開半刻。


    兩人是皇上下旨離開白府的,而乾宗對白子玉的那句“你是朕的女婿”,相當於令他脫離白家,自立了門戶。很簡單,皇上強調了白子玉是“他的”,誰還敢和皇上搶人說“也是我的”,後又令他立刻搬離,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當然,這事也不太好大肆宣揚,但小氣鬼和愛哭鬼還是提議要慶祝一番,最後,架不住他們的熱情,白子玉決定請上幾個親近的人,到鬼王府來熱鬧一下,也借機讓虹兒和機靈鬼姐妹再次聚上一聚,雲雨虹對倒黴鬼的事一直都不太放心,讓她看下也好安心。最終商定名單時,小氣鬼提議帶上和白子玉較親近的易家和秦家,還有和雲雨虹近些的蔣家和曹家,當然,和白子仁親近的幾位皇子和洪多餘等人也是必請的,於是本來幾人的小聚又變成了幾大家族的大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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