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梁沂洲這次的情緒波動過於明晰,連被他正派到外地考察的林秘書通過一通電話就察覺到了。


    梁沂洲又想到了言歡。


    她看著誰也不放在心上,實際上心思敏感,隻會比別人更早發現自己拚命想要掩蓋的東西。


    在沒有得出是該將車禍真相一五一十轉述給她,還是帶著這樣一個秘密進墳墓的結論後,梁沂洲打算先用其他藉口同她保持距離。


    兩小時後,梁沂洲先給秦隱打去電話:「秦總,今天見麵時說的話,還請你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對我的妻子。」


    秦隱看了眼正背對著自己的玉玊,虛情假意地應允道:「當然。」


    他遲疑了會,分不清是看熱鬧的惡趣味上來,還是為報自己過去被這群正經出身的公子哥們冷眼對待的仇,他沒有將後來在陳輝那兒聽到的更為震驚的事實說出口——不著急,先讓向來穩重的梁三體會一把什麽才叫真正的抓耳撓腮再說。


    -


    梁沂洲高估了自己現在的定力,明知在還沒有承受住現實衝擊的節骨眼上,不該主動將自己暴露在言歡視野裏,他還是提前結束給自己找的理由,迴了趟家,沒瞧見言歡,聽張嫂說才知道人一直沒迴來。


    那會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偌大的工作室隻亮著一張燈,白到發冷,她纖薄的身型籠在其中,清清泠泠的,宛若天上月。


    見到梁沂洲時,言歡臉上閃過轉瞬即逝的錯愕,手寫筆因她的慌亂被拂到地上,蹲下去撿時,意外帶到一側的工具盒。


    梁沂洲沒見過她這麽冒失的時候,稍愣後,先她一步,將東西全都收好,「怎麽了?」


    言歡避開他的目光,停在他手背上。


    她很喜歡他的手,手掌寬大,手指又修長有力,但不可否認,它並不是完美的,靠近虎口處有條肉色疤痕,那是她小時候貪玩,差點從二樓掉下來,他為了救她烙下的傷。


    她收斂思緒,搖搖頭說:「可能是最近沒睡好,頭疼,有些發昏。」


    梁沂洲直接將她抱到沙發上,從她身後去揉她的太陽穴,輕柔舒緩的感覺襲來時,言歡鼻尖一酸,想哭了,但還是被她憋了迴去。


    「三哥怎麽突然過來了?」


    「想來見你而已。」


    「而已」在特定場合又不同的分量,放在這一刻,像極情人間曖昧的腔調。


    言歡卻無暇細品,嚐試用其他事情來分散注意力,還沒想出,先聽見梁沂洲問:「晚飯是不是沒吃?」


    她搖頭,「忙忘了。」


    「想吃什麽,我帶你去。」


    「我有點累,不想去外麵。」


    「那我讓人送來。」


    言歡遲疑了會,點頭。


    這個點,很多餐廳都暫停營業,梁沂洲讓林秘書去聯繫平時來往較為密切的名家大廚。


    普普通通的一頓飯花了包場的錢,用餐者卻因胃口不佳,隻動了幾次筷子,加起來連小鳥的胃都填不滿。


    言歡低垂著眼睛,疲態十足地說:「三哥,我還要繼續趕稿子,你不用在這陪我,先迴去吧。」


    梁沂洲想說什麽忍住了,輕輕碰了下她唇角,然後是薄薄的眼皮,「趕完就休息,要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


    「好。」


    應完沒多久,言歡就拿起平板和手寫筆。


    看似心無旁騖,梁沂


    洲卻注意到她的視線根本沒有落在畫稿上,而是朝遠處發散,沒有焦點,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開始他隻當她創作遇到瓶頸,然而就在一周後,以她為名的新工作室就推出一係列夏季新品,備受矚目和擁簇。


    梁沂洲私底下找到一員工問起言歡的情況,對方告訴他,言歡的創作靈感就跟用不完一樣,設計稿也畫得很順利,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段時間她經常性地在發呆,有次還在辦公室哭了。


    梁沂洲心髒被狠狠揪了一把,湧上不詳的預感,求證一般,他撥出林秘書的電話,「秦總來公司那天,太太有沒有來過?」


    在梁氏出入都會留下登記記錄,言歡是個特例,梁沂洲專門囑咐過她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直接走他的專用電梯。


    半分鍾後,林秘書發來迴覆:「確認過了,秦總來之後沒多久,太太就來公司了,乘直達電梯上了您辦公室,沒幾分鍾就離開了。」


    預感成了真,梁沂洲沒法再自欺欺人言歡這幾天的異常和言敘欽死亡的真相無關,他的心髒就這麽筆直地掉下懸崖,被底下的烈火焚燒著,燒成的灰迴撲到他鼻腔,嗆得他快要把心肺咳了出來。


    幾小時後,等他再次開口,嗓音也變得極其難聽。


    「小魚,你在哪兒?」


    聽筒裏的女嗓隔了數十秒才傳來,「我在工作室。」


    梁沂洲視線往裏越,工作室裏人不少,但就是沒有她,問過招待的人也說她今天沒來過,沉默的空檔,言歡又說:「接下來幾天,我都會在外地工作,可能會很忙,三哥暫時別打電話給我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通話被人掐斷,當天晚上再撥過去,機械音向他傳遞出手機已關機的訊號。


    梁沂洲突然意識到,在他沒有坦誠對她的愛之前,是他刻意疏遠,這次不一樣,他正被她抗拒著,抗拒著進入她的人和她的領地。


    這種認知讓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挫敗。


    之後那幾天,梁沂洲沒刻意去讓林秘書打探言歡的行蹤,每天他都會抽出時間把車開到言敘欽別墅門口,一待就是兩三個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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