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我的行為是個悖論。我在意阿敘說過的話,可我又做不到完全捨棄她,更甚至,我想要獨占她,所以才會在她提出結婚時,不安又興奮。」


    最後沒敵過心裏的妄念,然後在婚後一次次的動情後,說出那句「言歡,你不可以愛我」。


    隻要她不愛他,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對她動心,以後死了也能心安理得地去告訴在天上的言敘欽:你看我對她別有所圖,可又能怎麽樣呢,她不愛我,愛她這件事,永遠隻是我一個人求而不得的獨角戲。


    所以阿敘,我不算背棄了對你的承諾。


    周泊予拉平唇線,「我以為阿敘的死對言歡造成的傷害會更大。」


    畢竟言歡也親眼見證了言敘欽的死亡。


    周泊予沉默了會,突然冒出一個猜測,「你千方百計想要調查出阿敘的死因,除了你想知道一個真相外,是不是還想通過這種方式為阿敘做點事,好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梁沂洲沒吭聲。


    周泊予提出質疑:「你總覺得隻要調查出阿敘車禍的真相,纏在你心髒的重壓就會減輕,可你怎麽就能肯定你調查出的結果會是你想要的?」


    梁沂洲倏地掀起眼皮,「關於阿敘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周泊予不躲不閃地迎上他的視線,「我又不像你,一直在調查他的車禍,能知道什麽隱情?我隻是在跟你列舉一種可能性。」


    空氣安靜片刻,兩個人心照不宣地跳過關於車禍的話題,周泊予又問:「那現在呢?言歡和阿敘兩個人誰在你心裏占了上風?」


    梁沂洲皺了下眉。


    周泊予問得更直白了,「這幾天,你動過想和言歡離婚的念頭沒有?」


    「動過。」


    「結論是什麽?」


    「沒有結論。」


    周泊予嘆了聲氣,「阿洲,你這人最大的問題,是太薄情,又太固執深情,容易讓自己走進死胡同。」


    南轅北轍的兩種情感容量安在同一個人身上,是再殘酷不過的折磨和考驗。


    而這意味著他不可能像言歡活得那麽幹脆。


    言歡愛一個人,如果有八分,她會讓他看到自己十分的熱情。


    梁沂洲愛一個人,如果有十分,他隻會對她顯露兩分。


    可你不能因此否定,餘下的八分並不存在。


    周泊予問:「你就沒有想過,沒有結論,其實就是結論本身?」


    第41章 41


    言歡一進病房,先看了眼明月,確實腫得厲害,不過沒到豬頭的地步,「癢還是疼?」


    「都有。」


    明月伸手想去去抓,被言歡一個眼神製止,「你要是想破相,就抓吧。」


    明月哦了聲,空氣安靜的間隙,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對麵那人的神色,陰惻惻,讓人慎得慌,「你要真不願意,其實不過來也行,可既然過來了,那就別這麽愁眉苦臉的,看得我臉更疼了。」


    「我沒有不情願。」


    言歡心情不好的時候,管他是什麽得罪不起牛鬼蛇神,都可以做到無差別攻擊每個出現在眼皮子底下,或者通過聲音來證實自己存在感的人。


    今天是例外,她得感謝明月這通電話,給了她緩衝、整理信息的時間。


    「我還得誇你電話來得及時。」


    明月不明所以,半天也隻能想到一種可能:「你和你先生又吵架了?」


    「吵了。」


    明月樂了,險些沒收住幸災樂禍的嘴臉,「不是說豪門聯姻夫妻都是各過各的,怎麽就你們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


    「我們情況特殊。」言歡抬眼看向她,喉嚨不由一梗,「你現在這副樣子已經夠滑稽,還是別憋笑了。」


    「……」


    「就你這伶牙俐齒的功力,多半是吵贏了。」


    言歡眼睫微顫,神色晦暗,「我們這種吵架,或許能夠分得出高低貴賤,但永遠分不出輸贏,傷人傷己的事。」


    「既然你心知肚明,那還吵什麽,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言歡沒迴答,沒頭沒尾道:「你之前不是問過我在聖馬丁的日子過得快不快樂?」


    「是有這迴事兒,怎麽了?」


    「對比起我迴國後的日子,那時候簡直像待在天堂,我隻管埋頭設計,不用去考慮任何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那你迴來幹什麽,找虐的?」


    「就是因為太安逸了,才要迴來。」


    如果她願意裝作沒看到自己身上的包袱和心裏填不滿的欲望,隻安安分分地當個容易滿足的傻子,她真的會活得比現在要輕鬆很多,也會如言庭越希望的那樣,徹底養廢自己。


    「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走的那條路會很難,所以在迴國前,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以防意外發生時我手忙


    腳亂不知道如何應對的局麵,好在截至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大體按照我的計劃在走,但不得不說,還是累,至於計劃外的東西,更累了。」


    明月問:「那你現在是後悔迴來了?」


    「我做過的所有事,都是基於當時最想要的選擇,所以——」言歡轉過頭,「我不後悔。」


    今晚也是,她不後悔同梁沂洲發生這段稍有不慎就會讓他們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爭執,即便她清楚隻要她學著他裝聾作啞,就能繼續維持他們之間表麵的和平。


    她隻是有些遺憾,遺憾未能在十七歲時親眼見證梁先生動情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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