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房間沉寂了很久。


    窗戶外正對著景觀池,一池的錦鯉自在徜徉。


    秦執的反應出乎言歡的意料,他問:「隻是因為這個原因?」


    言歡一頓,「不然你覺得還有什麽?」


    「你心裏有數。」


    她又皺了下眉,就在猜測快要冒出冰山一角前,門口傳來言兮急促的聲音:「梁沂洲來這兒了,還被爺爺叫到了書房,怎麽——」


    她話還沒說完,先看見了秦執,飛速往言歡身前一擋,做足防備,「你來這兒做什麽?沒看見門口貼著秦執與狗不得入內的字條嗎?」


    這種時候她們姐妹倒是一心了,若非有更重要的事想問,秦執已經笑出了聲。


    「梁沂洲來了?」


    他看了眼時間,這個點,梁沂洲不該來,按理也進不來,老爺子這是什麽意思?


    言歡按捺著起伏不定的心跳,「你想知道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去聽聽不就知道了?」


    言兮視線在他們身上飄來飄去,還是沒明白這兩人究竟在打什麽啞謎,隻管亦步亦趨跟在他們後麵,好用親眼見證來解答疑惑。


    書房隔音極好,緊閉時一點聲音都傳不出,稀奇的是,門沒關牢,開著一條縫,附近少有傭人走動,但閑言碎語都是順著流動的風傳出去的,會有一兩個聽到關鍵字眼情有可原,向來謹小慎微的老爺子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那是梁沂洲故意的?


    言老爺子的聲音砸碎言歡的思緒,「梁三,這種玩笑開不得。」


    言庭越極少見地端出長輩教育晚輩的姿態,這會兒顯然是動了怒,手杖拄地的動靜分外沉悶,像敲在人心上。


    梁沂洲柔和笑了笑,讓這波怒氣打在了棉花上,「老爺子,我犯不著拿這種對言歡聲譽有影響的事來開玩笑。」


    他從西服內襯取出一個紅本,「我和她雖然沒有辦婚禮,也沒有對外公開,但確確實實是領了證的。」


    平地一聲驚雷。


    聽到的人全都愣住呆住——除了言歡。


    趙錚見狀,連忙將結婚證遞到言庭越手邊。


    言庭越心裏有鼓在震,震得他手掌發麻,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哆嗦厲害,抬不起來,也怕抬起讓外人看了笑話,就沒接。


    證最後是由趙錚打開的,證上是那兩張臉,時間在十幾天前,也就是秦執出了那檔難看風流債後的不久。


    言庭越胸腔裏的怒氣橫衝直撞,導致胸口起伏劇烈,趙錚一陣惶恐,立刻丟下結婚證去給他順氣。


    梁沂洲冷眼旁觀幾秒,拿迴掉在書桌邊角的結婚證,這一動,和言庭越的距離拉近不少,對方的臉也看得更清晰了,做起大表情時,臉上溝壑分明,像幹裂的核桃。


    果然沒有誰能抵擋住歲月的侵襲,曾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言老爺子終究是老了,未老的估計隻有他的被名利支配的欲望。


    早在梁沂洲說出領了證這三個字時,秦執就亂了套,滾燙的心髒被裹上一層堅冰,沉沉墜入底端。


    他已經顧不上言歡的反應,用腳踹開門,三兩步上前,死死揪住梁沂洲衣領,「已經結婚領證了是什麽意思?」


    梁沂洲平靜地剜他一眼,隨後偏了偏腦袋,看向門口的言歡,叫的是小魚,「對不起,我來晚了。」


    秦執一頓,跟著看去,無意識地鬆開了手,一邊是她緩慢的搖頭動作,還有一邊,在他的餘光裏,梁沂洲紋絲不動地站著,隔了幾秒,扯了扯歪斜的領帶。


    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的意思。


    言歡已經很久沒有真情實感地哭過了,可那一刻,她心裏湧上千百種難言滋味,莫名想哭。


    她抬腳走進了書房。


    言兮鬼使神差地也跟了進去,不同於書房裏的其他幾人,她滿腦子都是「我在哪」、「發生什麽事了」、「我一定還在做夢」。


    茫然的眼神東張西望,最終定在言歡和梁沂洲身上,腦子裏的話全都變成「一朵鮮花就這麽插在了老男人頭上,要命嘞」。


    一看到言歡,言庭越氣得更厲害了。


    言歡這幾天都住在梁沂洲那,他怎麽會不知道,隻是沒當迴事,畢竟以前她就愛和她哥哥一樣往梁三那跑。


    隻是他沒想到她這次這一待,還把證給領上了,趕著上去倒貼,這是要讓所有人都看言家的笑話啊。


    先前還以為她比小時候安分了,結果事情做的是越來越荒誕乖張。


    仿佛看穿了言庭越的所思所想,梁沂洲又拋出一句足夠震撼人的言論:「結婚領證是我主動提出的,和言歡沒有關係。」


    這話誰都可能信,但秦執信不了半點,心裏的怒火騰騰燃燒著,燒到他的嗓子眼,嗓音沙啞到難聽,「我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梁三對朋友的妹妹還存著這份心思呢?」


    「我不像你心思這麽多,還能分出幾份來,就是沒有看向小魚的那份,那你又怎麽可能發現一直看著她的我?」


    這話一聽沒什麽,實際上借力打力了一迴,貶低秦執到處尋花問柳的濫情品行,邏輯也挑不出錯,增加了說服力。


    秦執眼神冰冷,「別叫她小魚。」


    這暱稱太親密,隻有言歡父母和言敘欽叫過,梁三有什麽資格一而再再而三這麽喚她?


    梁沂洲嘲諷地勾起唇,「你叫不出口,不代表別人不能叫。」


    秦執還是沒能兜住心裏的火,拳頭猛地砸了出去,梁沂洲像是提前預料到這一舉動,也算準了距離,後仰的幅度恰如其分,正好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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