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身,用手背抹開殘留在臉上的液體。


    言兮知道這事後,在自己房間胡亂發了通脾氣,「這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麽還關起門搞起上家法那套?」


    言兮要是膽子再大點,這會就要衝到言庭越書房,指著他鼻子罵一聲:迂腐!


    沈菁急得快要跺腳,「我的小祖宗,當媽求你,少說兩句吧。雖然是高牆深院,閑話不好傳,但也經不住你這麽嚷嚷,被你爺爺知道,待會把你和你堂姐關一起去了。」


    大清是早亡了,可言家有言家的規矩,言老爺子就是這院裏容不得半點忤逆的王,隻不準上一秒衝著你笑,下一秒就能讓你變成第二個言檸。


    言檸,說得好聽,想出去自立門戶,事實上不就是她為求自保的一種手段?


    言兮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一副無畏姿態,滿不在乎地昂起下巴,「最好把我給關一起,言歡一個人要是無聊,我還能陪她聊聊天。」


    越想越氣,喝了口降火茶都無濟於事,又開始替言歡抱不平,「嫁給不想嫁的人是她的錯嗎?你們為什麽不讓我替她說話?要是以後我也被爺爺安排嫁給一個成天在外麵花天酒地的二世祖,你們怎麽辦?也就這麽看著?」


    「那哪成?」沈菁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言兮是姐姐,正因為是頭胎,沈菁幾乎把所有的耐心和寵愛都給了這個孩子,要是以後言兮過得不幸福,她第一個出來鬧,「我們兮寶要嫁的人,自然是頂頂好的。」


    「那要是我不願意嫁呢?」


    「那就隻讓對方入贅,隻談戀愛玩玩也行。」


    言兮給了思想前衛的母親一個臉頰吻,一麵開始心疼起言歡。


    原來在這個家裏根本沒有大是大非,隻有擁有和缺少的區別——言歡什麽都有,比自己聰明比自己優秀,唯有一點,她輸給了自己,也是造成她此番境遇的原因。


    她已經沒有能為她撐腰的家人了。


    言庭越隻把言歡關了個禁閉,但沒交代別人不能去探望她,吃完飯,言兮就去找言歡,隔著一扇門交談,「他們有沒有給你飯吃?」


    言歡被逗笑,「總不能把我給餓死。」


    言兮聽見了這聲笑,有些生氣,「這節骨眼上了,你還笑得出來?」


    「不然我要哭嗎?」


    「那還是別了,我可不會哄女人。」


    「說的好像你會哄男人一樣。」


    「那不是我吹,我還真會,我讀大一的時候……」


    多虧了她,言歡覺得這空落落的房間沒那麽冷清的,連暗黃色的燈光都變得暖意融融。


    見對方遲遲不答腔,言兮的獨角戲越唱越沒意思,拋出一個有來有往的問題:「你需要什麽,隻要我能拿來的,都給你。」


    言歡沒什麽特別需要的,「手機在身邊嗎?」


    「在,你想找人來搭救你?」


    「你幫我問問,三哥現在在哪?」


    「三哥?梁沂洲?你要找他?」言兮的嗓門一聲比一聲高,生怕吸引不了別人的注意,喊完,自己也意識到了,亡羊補牢般的捂住了嘴,壓低音量道:「他能救你?他會管這種閑事?」


    言歡避而不答。


    言兮最煩她現在隻將話說一半的臭德性,顯得揣摩不出其中深意的自己格外愚蠢,哼笑一聲,「不說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口嫌體正直,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掏出手機,找到梁沂洲頭像,刪刪改改最後發出去一句:【三哥,我剛才在五道口看到你了,真巧,你來這做什麽?】


    梁沂洲的消息隔了快十分鍾才迴覆:【你看錯了,我現在人在國外。】


    言兮:【你又去國外了啊,這迴要待多久?】


    梁沂洲:【後天下午到北城。】


    言兮抬起腦袋,敲了敲門,將收到的消息轉述給言歡,言歡淡淡應了聲,沒說別的。


    「不告訴他你現在在言家,不久後要被逼著嫁給渣世祖了?」


    「沒必要了。」


    自從他們結婚以來,梁沂洲每次出差都會向她報備行程,迴北城後的第一時間也是給她發消息,或者去遠洋見她。


    等他意識到她這次不聲不響消失了兩天,一定會動用關係去找她。知道她一直待在老宅後,以他的腦子,能推測出發生了什麽。


    言兮根本想不到這些,納悶地問:「那你讓我問他在哪做什麽?」


    「無聊,打發一下時間。」


    言兮才不信她的鬼話,雙腿蹲得發麻,她換了個姿勢,邊敲大腿邊說:「你說你迴來做什麽呢?要是一直待在國外,就不會有今天了,秦執總不可能特意跑去英國逼著你結婚。」


    言歡頭一次覺得言兮這惹人心煩的喋喋不休聽上去還挺動聽,她沒忍住彎了彎唇角,「沒準的事。」


    鬼迷心竅一般,她多透露了些:「我有必須要迴來的理由。」


    她並不是毫無準備迴的國。


    從前,她是言家放飛的風箏,看著自得又風光,享盡寵愛,可隻要牽住她的絲線一天不斷,她就一天無法重獲自由。


    十八歲那年,她以孤苦無依為代價,剪斷了這根線,成為了不起眼的浮萍,在海上飄飄蕩蕩,飄到了千萬裏之外的異鄉。


    如果說離開言家,是萬不得已的妥協,也是為了蓄勢,那麽迴到言家,她憑著的是滿腔的孤勇和算計。


    看似是她在聖馬丁犯了事逼不得已必須迴來,實際上這事是她主動犯下的,求一個順理成章迴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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