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三分真,七分假,即便到了現在,她的處境確實遠遠比不上過去,但她骨子裏的冷傲不減當年,尤其是她滿腦子離經叛道的想法,就算和秦執結婚,婚後的她也不會隻甘於一個秦家太太的身份,她的野心會讓這樁婚姻成為她攀登直上的墊腳石。


    至於會提出跟他結婚……


    梁沂洲勉強收了思緒,轉瞬又想起之前一次見麵,他出差去了趟倫敦,當天晚上,ucl附近發生一起無差別槍擊案,死傷數人。


    新聞報導的同一時刻,他接到了言歡的電話——自她出國後,他們幾乎斷了聯繫,這通電話來得突然。


    「三哥,你在哪?」


    「在倫敦出差,出什麽事了?」


    「我在ucl這兒,你能不能來看看我?」


    他一愣。


    作為這場恐怖襲擊為數不多的目擊者,梁沂洲見到她時,和其他劫後餘生的倖存者一樣,她的臉上被鮮紅的血和汗水浸潤,褲子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勾破,雙目失神,抱膝坐在台階上,不遠處橫著幾具被白布罩住的屍體。


    他以為她受傷了,快步上前,她一怔,突地抬起頭,眼睛慢慢聚焦,眸中還是無悲無喜,她告訴他這是她同學的血,「子彈正中她的心髒,等我跑到她身邊時,她已經死了。」


    那樣無關痛癢的語氣,仿佛活生生的人命隻是晚秋枝頭掉落的敗葉,沒了就沒了,不值得心疼。


    梁沂洲帶她去了醫院做檢查,沒查出任何異樣後,又帶她去了自己入住的酒店,住的套房。


    那晚還下起了雨,雨勢極大,砸在窗玻璃上,像極弱化般的槍林彈雨。


    出於不放心,他敲了敲言歡的臥室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隨著他的動作,門縫變大,她在床上側躺著,沒蓋被子的身形蜷曲。


    她總是這樣,要強到從不肯輕易認輸,也極少泄露自己的怯懦,隻能在無意識時,勉強窺見最真實的一角。


    -


    第二天下午,梁沂洲忙完集團的事,未打一聲招唿,去了周泊予的心理谘詢室。


    見到是他,周泊予愣了下,不確定地去翻行程表,「今天沒你的預約啊。」


    「來找你的……一會兒有沒有時間?」


    「有,不過隻有半小時。」


    梁沂洲長話短說,「言歡現在在我那兒。」


    助理敲門進來,放下了兩杯茶,周泊予拿起其中一杯,輕輕吹了吹,「你怕她想不開,特意去接的人?」


    「是她來找的我,」梁沂洲微頓,「她提出要和我結婚。」


    周泊予喝進嘴的這口茶差點噴了出來,可對方的表情又不像在說笑,那就隻可能是言歡腦袋犯了渾。


    「出了秦執這檔子事後,言老爺子應該有段時間起不了將她當成聯姻棋子嫁了的念頭,那她幹什麽非得在這節骨眼上另找一個人嫁?」


    她的提議,在周泊予看來,簡直不可理喻。


    大腦經過一番飛速運轉後,他突然改變了想法,或許這樣的言行才符合言大小姐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脾氣。


    「秦執背刺了她,她不甘心,想借你報復迴去?」


    等於變相告訴秦執,是她看不上他,她要是有心,能找到比他好上千倍萬倍的人。


    還有一點。


    與其被動接受聯姻的命運安排,不如主動出擊,找到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治標又治本。


    梁沂洲不傻,哪會一點都猜不出她在此時提出結婚的意圖?周泊予能猜到的,他早早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想得也更深,他隻是沒有當麵點破而已。


    有些事,不適合點破。


    「從你的角度看,這事有沒有最佳處理方法?」


    周泊予一針見血地指出:「你來找我,隻能說明你已經把這事列入你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更甚至他可能已經有了決斷。


    「我的角度對你來說並不重要。」


    朋友多年,他們都太了解對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對視後,梁沂洲淡淡開口:「你覺得我不應該答應言歡。」


    周泊予毫不猶豫地點頭說是,先不提言秦兩家的聯姻變成言梁兩家後會引發什麽樣的蝴蝶效應,光衝著他們二人的適配度,周泊予就能羅列出一堆「不可以」的理由來。


    「她現在是拿你當兄長一樣敬重著,依賴你能拯救她於水火,可以後呢?你們要真結婚了,成天在同一屋簷下相處,你就不怕她對你的敬重變了質,升起其他感情來?到那時候,像你這種人,能還她一分情嗎?」


    一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一邊是已故好友生前放在心尖上寵溺的親妹妹,周泊予一時著急,多少有些口不擇言,語氣也逐漸向遭人厭惡的說教發展。


    梁沂洲敏銳地揪出他話裏的關鍵字,「我這種人又是哪種?」


    周泊予並非梁沂洲的心理谘詢師,細枝末節一概不知,但說到底認識這麽久,對他的脾性已經琢磨出了大半,奇怪的是,氣氛已經鋪墊到這兒,他卻突然難以啟齒一般,不願接茬。


    梁沂洲眼皮一抬,催促道:「你有話直說,最好一次性跟我說個明白。」


    周泊予唿吸停下了,趁這空檔,他說:「你沒辦法去愛別人。」


    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論起這個話題,尖銳到避無可避。


    梁沂洲還是不鹹不淡的反應,洗耳恭聽的架勢卻擺弄得足。


    周泊予以茶代酒,豪灌一口,給自己壯膽,「你看著好親近,實際上你一直和別人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你以為這是你的邊界感,事實上隻是你的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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