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段漫染安心,她將皇太妃薨死的事情說給她聽。


    隻不過為了不嚇到她,林重亭當然沒有提血書的事,隻說聖上將母妃之死,遷怒到傳旨的自己身上,才會下此旨意。


    聞言,段漫染皺起了眉頭:「這聖上未免也太……」


    罷了,雖說是在閨閣之中,但這等大不逆之話,還是不要說的好。


    反而是林重亭不似她這般憂心,甚至還能有閑情把玩少女一縷髮絲:「如今我既無官職,也無俸祿,免免可會嫌棄我這樣無用的夫君?」


    段漫染低著頭,並未瞧見少年眼中的戲謔。


    她輕咬下唇,不知思忖著什麽,過了半晌,少女自林重亭懷中站起身,她走進裏間,在梳妝鏡前找尋片刻,摸索出一方漆紅海棠盒,捧著它走出來。


    段漫染將漆盒打開:「這裏頭……是當初出嫁時,爹娘贈給我的體己,都是房契地契,有不少值錢的鋪子。」


    又取出裏頭一串鑰匙:「還有這鑰匙,是開嫁妝箱子的……夫君若是不嫌棄……」


    話未說完,林重亭已握著她的手腕,將人拉入懷中。


    段漫染雙手還死死捧著漆盒,生怕裏頭的東西晃出來。


    隻聽到少年在她耳畔,似有若無地嘆息:「免免,你可當真是叫我……」


    欺瞞這般純真無辜的少女,林重亭既覺得罪惡,卻又在罪惡當中,生出獨一無二的滿足感。


    第61章


    林重亭被聖上奪去兵部侍郎官職這件事, 並沒有想像之中那麽嚴重。


    至少,這兩日段漫染並未覺得有何不同之處——林重亭人雖不在兵部, 但手上有許多公務要交接,依舊少不得要整日留在書房當中忙碌。


    轉眼已是元宵,夫妻兩人原是打算就在府中度過,誰知午後段府那頭派人來傳信,說段夫人好長時間沒見女兒,問她可要帶上夫婿迴段府過節。


    段漫染拿不定主意,去書房問林重亭。


    少年看過拜帖,溫聲同她道:「倒是我疏忽了此事,忘記免免心中定是思念嶽父嶽母, 不如等我忙完,半個時辰後就去段府可好?」


    段漫染喜出望外,忙遣人迴信,又梳妝打扮,換上一身嶄新的衣裳。


    林重亭向來準時, 她說半個時辰, 便是半個時辰。


    再過了一炷香, 林府的馬車便抵達段太尉府上。


    夫妻二人在儀門處分別, 一個去花廳見女眷,一個去拜見段大人。


    段漫染今日穿的乃是朱紅間雪色絨裙,外頭披的雪白狐裘纖塵不染, 看著甚是喜慶。


    一見著女兒, 在花廳待客的段夫人麵上多了幾分笑意:「瞧著倒也有些大人模樣了,你的姊妹嫂嫂都在後院聽戲, 若想找她們玩兒就去罷。」


    「爹爹呢?」


    段漫染想著先同段太尉請安。


    「你爹爹這會子怕是在書房見客, 你過去不方便, 等他忙完了,我再派人來知會你也不遲。」


    聽到娘親這樣說,段漫染也就沒有勉強,到後院聽戲去了。


    後院聽戲的皆是女眷,段漫染剛落座,便有數道目光朝她投來。


    起初她並未放在心上,直到二嫂喬雪霏拉著她的手悄悄問道:「聽說林世子被聖上革職,你們可還好?」


    段漫染愣了愣,才知道原來大家都惦著這事。


    「有勞二嫂掛念,我和夫君一切安好。」


    她的嗓音不大不小,正巧能讓四周的人聽見。


    喬雪霏細細端詳她一番,確定少女氣色如常,看上去不像是強顏歡笑的樣子,才鬆了口氣道:


    「無事便好,我聽夫君說,這幾日公爹愁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想必今日見了你,自然也就放下心了。」


    喬雨菲口中的公爹,當然是指段太尉。


    段漫染倒是沒想到,原來爹爹會發愁到這般田地,也不知眼下他和林重亭在說些什麽,但願莫要遷怒到少年身上的好。


    .


    書房裏,銅獸熏爐升起檀香,膽瓶中的枯枝在明瓦窗上映出嶙峋枝幹。


    段太尉正在與林重亭對弈。


    為官多年,他早已練出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事,今日卻是不禁皺緊眉頭,似在為什麽發愁。


    林重亭的棋術並不在他之上,段太尉卻似有意讓著少年,當對方每落下一子,他都要深思熟慮片刻,將手中的白棋落到不那麽顯眼的位置。


    終於半炷香過去,棋盤上黑白分明,到頭來還是段太尉贏了。


    林重亭一臉寵辱不驚,將黑子拾入棋簍當中:「嶽丈果真是好棋藝。」


    段太尉輕聲嘆氣,捋了下鬍鬚:「我修習此術多年,不過是熟能生巧,若要說天底下真正的棋術高超,莫過於以人為棋子,以朝堂天下為棋盤,賢婿以為如何?」


    他話中有話,林重亭動作一頓。


    「恕小婿愚笨。」她垂眼道,「便是這棋盤上的玉石也尚未琢磨透徹,又豈懂何為以人為棋子,以朝堂天下為棋盤?」


    段太尉眼中多了幾分深意,讓一旁伺候的婢女都退了出去。


    他起身走進裏間,親自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冊子來,放在林重亭眼前的棋盤之上。


    隻見那本冊子外皮青靛,上頭並未題字,乍看上去不過是本不起眼的字冊。


    「不知嶽丈這是何意?」


    林重亭輕聲開口,嗓音略帶疑惑。


    「這本冊子裏,乃是老夫為官多年,在朝堂當中起起伏伏,隨筆記下的一些思緒。」段太尉道,「裏頭有些人,乃是我的好友舊識,或是門下學生,若賢婿需要幫忙,他們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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