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圍場秋獵的時候,洛靈犀射中了好些小兔子,段漫染不忍心見這些兔子受剝皮被烤之苦,就央求她將兔子全都放了。


    隻剩下些傷得重的,帶迴來叫下人養著。


    「原來是你。」段漫染微微頷首, 示意自己還記得她。


    這翠兒是個機靈的,臨安城誰人不知她們家姑娘對姑爺的心意,她此時上門報喜,再說一番吉祥話,定是少不得賞賜。


    果不其然, 段漫染讓人給了賞錢, 又起了興致:「那些小兔子在哪兒?你帶我去看看。」


    這些兔子就被圈養在後院, 上門報喜前, 翠兒還特意將兔子窩裏打掃一番,兔窩裏並不難聞,隻有幹草的氣息。


    段漫染彎下腰, 瞧見新生的小兔崽。


    它們渾身都還是粉色, 隻有一層短得幾乎看不見的茸毛,七八隻小兔子你挨著我我挨著你, 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時不時發出嘰嘰的叫聲。


    「這些兔子長得可快了。」翠兒道, 「世子妃若是喜歡,迴府時帶上幾隻,也能作伴解悶兒。」


    段漫染被說得心動。


    隻不過她聽洛靈犀說過,這小東西下起崽來一窩接一窩,她可不想以後將軍府到處都是兔子。


    她抬起手,隻點了兩隻最好看的,吩咐雪枝道:「將這兩隻帶上就行,到時候挑一隻出來迴送給十四皇妃。」


    .


    待到用過早膳,一齊迴將軍府時,林重亭便瞧見了段漫染抱在懷中的白兔。


    大庭廣眾之下,段漫染不便解釋這兔子從何而來,隻悄然對她眨了下眼。


    等坐進馬車裏,車輪剛緩緩行駛,段漫染便迫不及待問道:「這兔子是兩個月前從獵場帶迴來的,夫君覺得可好看?」


    林重亭頷首,目光落到毛色純白的兔子上。


    她年幼時在邊疆,沙漠戈壁之中也有數不清野兔,在那裏,這般弱小無害的兔子,一般隻有成為獵物的下場。


    要麽死在蒼鷹的爪下,或死在狐狼利齒之中,或被獵人射中,剝下皮草賣錢。


    與林重亭不同,段漫染心中想的卻是另一迴事——


    她還未嫁給林重亭之前,便聽瓊姐姐提起過,少年小時候曾養過一隻小兔子,後來小兔子死了,林重亭傷心得連飯都不肯吃。


    如此想來,林重亭定然是喜歡兔子的,隻不過人長大了,許多情緒便不能表露出來。


    因此林重亭的目光不過在兔子上停留得久了些,會錯意的段漫染忙問道:「夫君可要抱一抱它?」


    還不等林重亭迴答,段漫染已將兔子抱起來塞到他懷中。


    小兔子許是已經習慣了段漫染的氣息,乍然落到林重亭手上,它不安地轉動紅眼珠,蹬著後退就要倉皇逃竄。


    眼瞧它就要摔下去,少年頓時合攏五指,將其牢牢禁錮在掌心。


    林重亭垂下眼,不動聲色地問道:「可想好要給它取什麽名字?」


    一人一兔的暗流湧動,段漫染渾然未覺,隻欣慰地點了點小兔子鼻尖:「取名也太麻煩,反正咱們隻有它一隻,就叫它兔兔如何?」


    林重亭自是沒有異議,段漫染很是得意自己的取名,她彎下腰,目光與小兔子對視:「好巧,我叫免免,你叫兔兔,是不是很像?」


    林重亭坐姿不變,瞧見少女彎腰之際,後領之下那一截纖細白淨的脖頸。


    她很快別開眼,抱著那兔子的五指卻不由收攏了幾分。


    的確是有相似之處。


    林重亭不禁想。


    .


    月升坊,臨安城中最熱鬧的花樓。


    盡管是在白日裏,花樓中窗牖緊閉,全靠明燭花燈照亮,脂粉膩香中分不清白晝與黑夜,恍若進入極樂之境。


    段漫染以袖掩麵,在一堆鶯鶯燕燕的環繞中蒙著頭往前走。


    她怎麽也沒想到,約好的出門玩,洛靈犀竟會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段漫染渾身不自在,扯住走在前頭的洛靈犀的衣袖,悄聲同她道:「咱們還是出去吧,若是叫夫君知道……」


    「怕什麽,你我穿的都是男裝,又有誰認得出來?」


    洛靈犀不以為意,懷中還抱著段漫染專程帶給她的小白兔,「再者,就算碰到熟人,大家都是來逛花樓的,他們敢往外頭說?」


    說罷,眼前的門已打開,帶路的龜公問道:「二位爺請坐,小的這就去叫姑娘們來,不知公子可有心儀的姑娘?」


    「姑娘便不必了。」洛靈犀顯然是有備而來,「聽說今天花魁芸香初迴登場獻奏,她幾時才出來。」


    今日來月升坊的客人,十個有九個都是為花魁娘子而來,那龜公瞭然道:「公子來得正是時候,約莫還有半炷香,便是花魁娘子出場。」


    聞言,洛靈犀隨手拋了枚金葉子過去:「既然如此,我們這裏用不著打擾,等需要伺候時,自會叫你。」


    龜公拿了賞錢,恭恭敬敬退出去,臨走前還不忘將雅間的門帶上。


    洛靈犀環視四周,見室內輕紗暖帳,桌上還放著香爐,不由得嘖嘖稱奇:「怪不得那些男人一到這種地方,就像被勾了魂兒似的,要我是男子,也捨不得走。」


    段漫染見慣了她的沒正形,卻也是頭迴做這般出格之事。


    她坐立不安,還是想勸洛靈犀離開,又清楚恐怕她非但不會聽,搞不好還會取笑自己一通。


    段漫染隻得硬著頭皮,在鋪滿厚氈毯的檀木椅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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