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寧迴家後,先是在家裏找了一圈,沒發現人,沒忍住又問了遍,「爸爸她人呢?」


    「走了,」蒲成明重複,「她走了,你沒發現衣櫃都是空著的嗎?」


    那一瞬間,蒲寧像聽到了什麽難懂的話一樣,眼神費解而茫然,她返迴臥室重新看了看,衣櫃、浴室的毛巾、鞋架、書桌上的東西除了她自己的那一份,其他幹幹淨淨。


    地板也幹淨,連一根不屬於她的頭髮絲都沒有。


    蒲寧在臥室裏靜靜站著,大腦有些沒反應過來,餘光裏蒲成明走了過來,扳過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蒲寧忽然重重推開了他,跑著出去了。


    她去了學校,她把學校的教室、寢室、食堂、畫室、甚至連操場教導主任都不知道的隱秘角落都沒有放過,她找遍了整個學校,沒看到那個人。


    她不信邪似的,去了以前一塊去的那個夜市,白天夜市人比較少,小攤也沒晚上熱鬧。


    蒲寧轉了一圈買了個大巴車票,去了以前國慶假期去過的那個燈會,期間她一直跟逢絳打電話,對麵一直顯示關機,她麵容冷靜,指尖卻控製不住地顫抖。


    直到她跑到了曾經一塊去過的那個猜燈謎的小攤,這會兒沒有燈會,小攤老闆擺放了十幾個小禮品賣,明顯也還記得她,笑著說,「又來了啊,你那個朋友呢,沒跟你一塊兒?」


    蒲寧跑了很久,手撐著膝蓋,長久地沉默著。


    半晌,她視野裏出現了雙黑皮鞋,蒲寧沒抬頭,頭頂上落下蒲成明的聲音,緩而靜,「她爸爸在那邊出事了,她是唯一的親人。」


    蒲成明沒再說別的原因,說,「寧寧,小絳本來就是寄養在咱家的,她不可能在這裏呆一輩子。」


    「她總歸是要走的。」


    這句話落下,蒲寧的眼淚砸在了手背上。


    然後是一連串的,洶湧的眼淚,蒲寧狼狽地用手背抹了一下,不管用,她咬著唇,死死抑製著嗚咽的聲音。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明前幾天她還跟逢絳在微信上說話,還說比賽結束要來接她,為什麽短短幾天就變成了這樣。


    蒲寧想起來自己以前擔驚受怕的那幾次,結果都是虛驚一場,逢絳依舊好好地陪著她身邊。


    直到現在,蒲寧才發現。


    原來真正的離開都是悄無聲息的。


    ……


    蒲寧設想過很多次逢絳如果真要離開時,自己會是個什麽狀態,會受不住地嚎啕大哭,還是整天鬱鬱不樂。


    結果兩者都不是,她很平靜,平靜得甚至每次月考成績依舊名列前茅,遠遠甩著第二名,就是她不哭不鬧,也不怎麽笑了,或者說,整個人幾乎沒什麽情緒了。


    她重新剪了短髮,長發是為了逢絳留的,人不在,也沒這個意義,索性全部剪短了。


    蒲寧不在乎這樣醜不醜,她照常上課放學,腦子需要休息時就睡覺,隻不過偶爾會看著旁邊的空位置,長久地出神。


    逢絳走得幹幹淨淨,一點兒痕跡都沒留,徹徹底底地從她世界裏離開了。


    剛離開那幾天,蒲寧怨她恨她,怪她要走也不跟自己說一聲,好多次點開她的微信想辱罵她,後來這種情緒淡了,思念像沙漠席捲而來的塵土,洶湧地裹挾了她。


    她曾在無數個深夜裏,抱著手機跟逢絳發微信,隻不過對方安安靜靜,連「正在輸入」這種字都沒有。


    蒲寧不知道她去的非洲還是哪裏,她有時候像個舔狗一樣,明知道對方不會看,卻還是提醒她那邊天氣不好,注意保暖。


    發完,她盯著半晌,逐一將消息撤迴,頭埋進膝蓋裏,眼眶一陣一陣發紅。


    逢絳離開在實驗一中譁然了一陣子,但是沒隔多久就逐漸被人淡忘了,直到某天中午在食堂吃飯時,蒲寧忽然被蘇凡拍了拍手臂,她沒什麽表情,「怎麽了?」


    「唉,我發現你現在性格怎麽逢絳越來越像了,都是冷冷的,」蘇凡說著給她看了個信息,是以前逢絳的同學對她本人的評價,蒲寧瞥了一眼,然後拿過手機認認真真地看。


    —[逢絳這個人怎麽說,我是她的初中同學,當時我是個班長,跟她也不熟,但她脾氣似乎挺好的,直到有次看見她放假迴家,路邊有個瘦瘦巴巴的小女孩,小女孩估計是太餓了,讓逢絳花三塊錢買塊麵包吃,逢絳當時就拒絕了,甚至都沒有猶豫,怎麽說呢,就覺得有些女生你表明看著吧性格不錯,實際上也挺沒人情味的。


    反正就這種女生再漂亮,心不夠善良,我也是不喜歡的。]


    蘇凡嘖嘖道,「可不止一個人這麽說,她以前同學都說她這人其實沒什麽良心,看到老奶奶過馬路不扶,小野貓貼著腳都要踢開,這次也一樣,她說走就走了什麽也不跟你說,有把你當朋友嗎?」


    蒲寧漠然地聽完,什麽也沒說。


    高二下學期美術生集訓,蒲寧在校園裏偶然碰見了周鶴,就是逢絳的美術老師,聽到他們談集訓這個話題,蒲寧思緒有些恍惚。


    如果逢絳沒有走,這次的人應該也有她吧。


    她畫的畫那麽好看,集訓成績一定很好。


    周鶴嘆氣道,「太可惜了,我之前最看重的一個學美術的好苗子,上學期退學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說著,周鶴也注意到了蒲寧,「唉,這位同學,逢絳不是和你關係最好?她為什麽走?」


    這是時隔幾個月,蒲寧再一次被人問到這個話題,她眸光動了動,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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