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老太太落下幾滴淚:「真是個苦命的丫頭啊!」


    想當年……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情緒猛然一頓。


    她轉頭:「唐丫頭聯繫你了?」


    管家:「……」


    老太太太敏銳,管家無奈一笑:「什麽都瞞不過老夫人。」


    猜測得到肯定,老太太冷笑一聲:「那死丫頭!」


    難道不讓管家打苦情牌,自己就會為難白琅嗎?兩家世交幾十年,感情深厚,白琅是蘇家唯一的血脈,更別提這孩子也是她看著長大的。


    「老太太!老太太!」


    門外,傭人急嚷嚷地喊著:「小姐迴來了!」


    聞言,老太太臉色瞬間一變,趕緊起身往外走,嘴上卻不饒人:「她還知道迴來!」


    但實際上,唐韻采算不上迴來。


    她去的是隔壁蘇家。


    隔壁蘇家已經多年無人居住,但唐家人還會時不時地去清掃,所以倒也能住人。


    白琅走在熟悉的小道上,眼睛已經通紅。


    她已經很久沒迴來了。


    不敢迴,也迴不了。


    有太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但唐韻采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已經在顯盲機裏給她寫:


    ——花園裏的花已經枯萎了,那些樹倒是躥得很高,幸虧我們現在都不再像個猴似的愛爬樹,不然腿都得摔斷。


    唐韻采的話讓白琅微微失神。


    記憶難得拉長。


    其實她並不喜歡爬樹。


    蘇家祖上都在開評彈館,她從小耳濡目染,連性格都養得溫婉。從小持重,不會像唐韻采似的冒冒失失的。


    這輩子唯一一次爬樹是在十歲那年。


    她媽媽給她一條很漂亮的絲巾,那個時候的小姑娘都愛臭美,她也不例外。


    但沒想到風大,自己坐在院子裏擺弄間,絲巾便被風飄走,一下子就掛在了樹上。


    當時樹不算高,院子裏又沒有其他人,她便試著自己去爬。


    最後倒也爬了上去,成功拿到絲巾,要下去的時候卻成了問題。


    上去的時候光想著要拿到自己的東西,沒去往後看過。可要下去的時候,一低頭就看見超乎自己想像的高度,看得她一片眩暈。


    偏偏風還大,吹得樹搖搖晃晃,嚇得她整個人毫無形象地抱著樹,急得要哭。


    這個時候,唐韻采出現了。


    她從小對外都是持重穩重的形象,難得被唐韻采發現不一樣的她,所以唐韻采第一時間是感到稀奇的。


    繞著樹轉了好幾圈,才嘆一句:「好啊白琅!你藏得可真深!我還以為你多像個小大人呢,沒想到也跟個猴似的!」


    白琅向來好麵子,尤其是在唐韻采麵前。


    所以板著臉沒敢泄露自己的情緒,小小年紀故作冷靜:「我就喜歡爬爬樹怎麽了?人生在世,總會有壓力大的時候,我爬樹就是解壓!」


    也不知道當時的唐韻採信了沒有,總之對方仰著腦袋看了她很久。


    然後朝著她展開雙手:「好吧,那你下來,我接著你。」


    第64章


    少女仰著臉, 幹淨又漂亮的臉上閃著斑駁的樹影,眼裏像是漾著光, 明明是惡劣的,那時候卻溫柔得不像話。


    就連展開的雙臂都看起來結實有力,格外有安全感。


    如今仔細想想,對唐韻采的喜歡大概就是從那會兒開始的吧。


    於是她從樹上一躍而下,朝著那個懷抱撲過去。當然,最後結局並沒有自己當時想的那樣美好。


    那天過後,學校裏出現兩位傷員。


    一個摔斷了腿。


    一個壓折了手。


    好在彼此有個伴,那段經歷不算噩夢,如今想來反而讓人懷念的緊。


    因為這件事, 那時候的唐韻采每次見著她坐輪椅的時候都會顯得格外心虛。自己脖子上還掛著一條胳膊,還愣是要擠開其他人,親自來給她推輪椅。


    明明那麽懶那麽貪玩的一個人。


    可以為了她每天去搶街頭的狗不理包子,也可以為了她跑上跑下,揚言從此要當她的腿。


    如今, 她的腿倒是好了。


    眼睛和耳朵卻出了問題。


    隻是時過境遷, 陪在自己身邊的還是她。依舊陪在自己的身邊, 當自己的眼睛, 也當自己的耳朵。


    但白琅心裏清楚,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自己的一切都怨不得唐韻采, 唐韻采根本不用對自己負責。


    是她選擇從樹上跳下。


    也是她識人不清,結下惡果。


    沒必要再因為自己那卑劣的貪慾拉唐韻采共沉淪。


    之前是她想錯了。


    唐韻采沒變,仍舊是當初那個幹淨的少女, 變的隻有她。


    讓林思洋在全村人麵前揭開麵目的那天,她暴露了自己的所有陰暗與不堪。


    她私底下對林思洋做的、林思洋對她做的, 全部撕扯在唐韻采麵前。


    即使這兩天她刻意忽視,但她知道,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是自己虛掩過去就能改變。


    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惹人笑話。


    正要開口,顯盲機驀地又有了動靜,身前的人在認真寫:


    ——阿琅,其實我後來想了很久,如果時光能重來,我會不會張開手站在樹下,慫恿著你跳下來。


    見她主動談起那段過往,白琅睫毛微顫。她抬眸「看」著前方,輕聲問:「所以,你後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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