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皎皎,秋風攜來的是刺骨的涼。


    “這就是了。”微微俯身,沈駟君刻意壓低的聲音湮沒在了風中。


    “唉。”謝詩筠的注意卻不在尋找靈堂之上,“這寧安侯雖說可恨,但更是個可憐人。”


    從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瞧見寧安侯的全貌。


    那人半伏在案幾上,襯著明晃晃的燈火,眼裏的滄桑好像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略顯笨重的身子比起幾日前已是清瘦了大大一圈,連臉上都泛起不正常的青白之色。


    見此情景,謝詩筠不免有些觸動,心中的憐憫之意更甚。


    沈駟君眼光微微一閃,不置可否。


    “大抵還有兩柱香的時間,那守靈之人便會交接,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時機。”沈駟君望向那昏昏欲睡的守靈人,滿目肅然。


    “聽你的便是。”


    半晌,後者果真毫無戒備地離去,二人隨即不動聲色地潛入。


    “動作快些。”關好靈堂的門,沈駟君緊貼門後,作勢放風。


    “得罪了。”


    “嘩啦”一聲,但見謝詩筠掀開蓋著屍體的白布,迅速摸索到了傷口所在。


    瞳孔卻頓然一緊。


    這莫不是……


    “沈駟君,你快過來瞧瞧!”謝詩筠低聲喚著。


    “你看,這傷口是不是習武之人所為——?它的力道,角度,都堪稱完美。”


    “你說的對。”沈駟君同樣暗暗心驚,“你我皆知,謝卓平日裏貪圖享樂,不願學武。但作為一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使出這麽完美的一招。”


    “想不到,竟是這一點救了他一命。”謝詩筠不禁有些感歎,“世事無常。”


    “恐怕陷害他的人也沒有想到這層。”沈駟君附和。


    其實若是細細想來,也無可厚非。


    畢竟哪個人會沒事兒跑到靈堂,如此仔細地觀察這屍體?


    但謝詩筠和沈駟君就是這麽做了。


    “好了。”謝詩筠深吸了口氣,將掀起的白布重新蓋好,又低聲呢喃了幾句,“現在證據也找到了,不宜久留。”


    透過皎皎的月光,隱隱可見外麵的一片寂靜。


    “……你在害怕?”沈駟君勾唇,甚是少見的拉長語調。


    謝詩筠蹙眉,麵無表情迴頭:“莫名其妙。”


    雖是拌著嘴,卻絲毫沒有耽誤沈駟君的腳步。


    一如來時那般,飛燕似的翻過不高的牆,才輕輕巧巧落了地。


    各自打道迴府。


    “嘩啦——”


    是茶盞碎裂的聲音。


    “你,你再說一遍?”德妃——謝卓的母妃手指微顫,“你說卓兒殺了人?還是寧安侯府的小公子?”


    “正、正是。”那迴稟的小宮女顫顫巍巍低頭,“娘娘,現在宮裏都人盡皆知了,連皇子殿下都被皇上親手打入了天牢,您快想想辦法啊。”


    向後踉蹌一步,脫力一般癱軟在了軟榻上,卻是急病攻心暈了過去。


    “快!本宮要去找皇上,隻有皇上才能救卓兒,快去啊!”


    這是自德妃蘇醒後的第一句話。


    “可是娘娘——”


    “沒有什麽可是!”德妃幾近急紅了眼,每每想到自家的孩兒在天牢裏受苦,這個心就是有如刀割般的疼——肝腸寸斷!


    德妃的性子本就柔婉,卻也更是她的一大缺點。


    烈日灼心,跪在殿前花崗石鋪成的地板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幾乎形成了一攤小小的水潭。


    膝下,更是鑽心的疼!——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皮肉被磨破,鮮血一點一點不斷流失。


    “德妃娘娘啊。”李陪信實在有些看不過去了,“皇上議事不見客。您要不先起來,關於皇子殿下的事兒啊,若有消息奴才再迴稟給您如何?”


    “不勞公公費心了。”即使如此,德妃的麵上儼然堅毅如初,“皇上在議事,我便等著。直等到他願意見我為止。”


    “唉——”李陪信沒得法子,隻得由著她去了。


    不僅是後宮,朝堂之上,也同樣是一番風起雲湧。


    “稟皇上。”作為德妃的哥哥,齊國公率先甩袖開了口,“前日裏,臣聽聞皇子謝卓一時失手殺人,臣卻覺得此事頗有蹊蹺。”


    “何謂蹊蹺!”便在話音未落之際,另一個甚是悲憤的聲音傳來,“一時失手殺人?小小的一句一時失手,老夫的孩兒卻迴不來了!不管你有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老夫都要他給我兒陪葬!”


    安和帝頭痛地扶額。


    他早就料到了這個局麵。


    “兩位愛卿——”堂堂一國之君,聲音竟是頗為無力。


    奈何下方的兩位重臣一個也不理會,隻是互相等著對方,雙目中湧出的赤紅仿佛要擦出火花!


    “謝卓和你兒子無冤無仇,他有什麽理由要專門跑到青樓裏,煞費苦心地去截殺你的兒子,還留下那麽明顯的證據!”齊國公瞪著眼,氣得幾近跳腳。


    “哼!”寧安侯卻不吃那一套,“這誰知道!老夫隻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不需要你去推理所謂真相再去找一個替罪羊!”


    “你——你再說一遍?”這話卻讓齊國公一跺腳,動了真火。


    竟敢汙蔑他?


    “再說一遍又如何?你就是想替那個謝卓開脫,好找個替罪羊讓老夫的兒子枉死!”寧安侯梗著脖子,毫不相讓。


    掌風唿嘯,你來我往!


    便在這如此莊重肅穆的朝堂之上,大打出手!


    一時間整個朝堂亂做了一團。


    勸架的勸架,波及的波及,還更有些無辜卷入戰爭的茫然大臣。


    而另一邊,淑妃卻是不緊不慢,悠哉悠哉地品著一盞香茗。


    而旁邊坐著的,則是儼然還在抹眼淚的德妃——等到了深夜,也未能等到皇上出現,隻得先行迴了殿。


    “唉。”淑妃故作關切地出聲,“德妃妹妹,你也不要太過於傷心了。現在的情勢,可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許多。”


    唇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抹冷笑,她本就想把德妃拖下水,這等好機會怎能放過?


    “姐姐可是又有了什麽消息?”淑妃聞言,更是大驚,不自覺地搭上身側侍女的攙扶。


    “我也是剛剛聽說。”淑妃柳眉微蹙,顯得甚是擔憂,“為了安撫寧安侯,咱們皇上已經下旨,決定將皇子殿下——斬首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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