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守衛嚴密,連隻蚊子都飛不進來,所以你乖乖待在孤身邊,別聽崔郢那老頭忽悠。」


    謝南枝的指甲嵌進掌心,過了好一會兒,才如往常那般忽略去他的調笑話,鎮靜問:「行宮中怎會混進奸細?殿下可審出了他們的來歷。」


    梁承驍沒察覺他的異樣,一手攬著他,嗤笑了一聲:「能審出什麽,一個當時就自盡了,另一個沒自盡成,能上的刑都上了一遍,到血流幹了快斷氣也沒說一個字。」


    他諷道:「年初孤親自去了一趟臨安過後,南越朝中發生內亂,從此安分消停了一陣子。這才不到半年,看來是又忘了長過的記性。」


    他說這話時,聲音冰冷,麵上亦無憐憫的情緒,仿佛死去的不是活生生的性命,而是失去價值的工具。


    謝南枝窩在他懷裏,莫名有些脊背生寒。


    理智上他知道,作為北晉未來的君主,冷靜和殺伐果決是梁承驍應當具有的品質。如果對方心善仁慈,對誰都好說話,也不可能在上京這樣吃人的地方活到現在。


    設身處地地想,如果是他,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但情感上……


    事情還未有定論,謝南枝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最壞的可能,試探問:「殿下覺得,這是越國皇帝的手筆?」


    「孤也想知道。」梁承驍曲起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背,沉吟道,「蕭家那兩兄弟,一個都不是善茬——尤其是蕭元景。孤至今仍然懷疑,他忽然從越國叛逃,是不是和蕭元征提前商量好,特意演給外人看的。」


    謝南枝的思緒飛速運轉著,隱約覺得不對:「倘若這是真的,端王又在北晉重傷失蹤……」


    梁承驍輕輕一嗤:「既然叛逃是假,重傷失蹤也未必是真。」


    此事到現在來看,還是處處有疑點。若非朝中有許多雜務牽絆著,暫時脫不開身,他勢必要親自把蕭元景找出來,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說到這裏,他的神情若有所思了一陣,擰起眉看向謝南枝,似有些懷疑:「不過,上次來行宮的路上,你問起公良軻沂郡的事,那時候孤就想說。你對蕭元景,是不是太感興趣了一點?」


    「……」


    他或許是隨口一言,隻是片刻的工夫,謝南枝的後背就滲出冷汗。


    頂著太子殿下隱含壓迫的視線,他不易察覺地攥緊了衣袖,腦內迅速思考應對之詞,剛要開口解釋,就看梁承驍盯了他許久,突然語氣古怪地問:「這麽在意他,你也聽過民間那句荒謬的傳言?」


    滿腹打好的草稿被莫名其妙的這句話打亂,謝南枝著實愣了一下,沒懂他的意思,有些謹慎地問:「……什麽傳言?」


    梁承驍像是很不想說出口,過了半晌,才生硬地答:「北有梁君,南有蕭王。」


    謝南枝:「……」


    眼看兩人談論的重點往詭異的方向一路狂奔,越來越歪。謝南枝隱約有種直覺,不能和他再聊下去,剛要從他身上下來,就被太子殿下強硬地拽了迴去。


    「跑什麽。」梁承驍沉下了臉色,語帶不虞道,「說清楚再走。」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更早之前在鬆泉樓文會,謝南枝就是套用了蕭元景的文章,寫的新楚都賦——原來這麽早以前,謝南枝就已經對南越那個虛偽的端王生出了關注,而他竟然毫無所覺。


    「……」謝南枝聽了他這一番推論,實在無言以對,「殿下想讓我說什麽?」


    然而太子殿下明顯在醋勁大發的時候,講理是講不通的。


    「孤還想問你,一個藏頭露尾的偽善之輩,隻靠一篇滿紙空談的文章給自己貼金。」梁承驍冷笑了一聲,「有何值得惦念。」


    當初在臨安聽到百姓的傳聞,他就心中嗤笑,什麽北有梁君,南有蕭王,要與他相提並論,也須有那個命在。


    此刻察覺心上人對端王不同尋常的關注,更是酸意上頭,對那蕭元景的厭惡頭一迴達到了巔峰。


    他刻薄地諷刺道:「在沂郡那一個多月,蕭元景就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到了臨安也是如此。大約是長得不堪入目,有幾分自知之明,羞於出來惹人恥笑。」


    「孤在軍中還聽到流言,說端王是個男女不忌的好色之徒,出來行軍打仗,身旁都要帶貌美的婢女和孌童伺候,晚上在營帳裏夜夜笙歌,荒淫至極——他有哪一點能與孤相比?」


    謝南枝被牢牢箍著腰,半點不能動彈,神情無可奈何,試圖為自己分辨兩句:「我沒有對他感興趣,就是恰巧問到了,換個人也是一樣。」


    梁承驍滿腹狐疑:「花言巧語,不心虛你跑什麽?」


    謝南枝:「……」


    這個還真辯解不了。


    見他沉默,太子殿下的神情更加陰沉了幾分,扣著他的下巴,頗具威脅意味地逼問:「那你說說,孤和那蕭元景,哪個生得更俊俏,更得你的歡心?」


    謝南枝:「……」


    這都什麽跟什麽。


    謝南枝拒絕迴答這個荒唐的問題,但他這次學聰明了,略微仰頭,拿一個吻堵上了對方的唇,叫太子殿下再說不出任何拈酸吃醋的話。


    這樣的做法果然卓有成效。


    梁承驍起初一怔,隨後很快反應過來,像是要叫他長個記性一樣,反客為主地按著他的後頸,迴吻上來。


    無人再管桌上的燈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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