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


    那宮女徹底失去力氣,渾身癱軟在了地上,幾乎被拖行著走不動道。


    不知為何,太子殿下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影衛深信不疑地應下,正要去執行,宮女卻驟然爆發出力氣,竟然掙脫束縛撲在地上,口中嗚嗚發聲,像是有話要說。


    見狀,謝南枝略微抬起眉,道:「等等。」


    「把布條取了,看她要交代什麽。」


    影衛的動作頓時停住,猶疑地迴頭看了眼梁承驍,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就照做了。


    果然,在布條取下後,宮女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在地上拚命膝行幾步,哭泣道:「殿下饒命!大人饒命!奴婢也是受人脅迫,實在沒辦法了才替他們辦事啊!求大人放奴婢一條生路!」


    這樣的話誰都會講。謝南枝哦了一聲,語氣平平:「好說,那是誰脅迫的你呢。」


    盡管他頂著一張叫人轉眼就忘記長相的臉,那種溫溫柔柔的恐懼感早就烙進了宮女的骨子裏,她再不敢耍什麽花樣,把額頭抵在地麵上一動不敢動,把知道的事都哆哆嗦嗦交代了。


    「是……是榮貴妃宮裏的人找到的奴婢,說奴婢的母親和弟弟都在他們手裏,隻有幫貴妃娘娘做事,才有錢拿,不然、不然就叫他們喪命!」


    聽到榮貴妃三字,無論是梁承驍還是謝南枝,表情都沒什麽變化。


    前者麵上帶著一種冷靜的,近乎旁觀的漠然,後者則不怎麽意外地點頭,示意她繼續。


    既然已經開了頭,接下來的部分就順利多了。


    宮女咽了口唾沫,道:「他們說,我什麽多餘的事情都不用做,內務府會送來一種特殊的香,這香不是本地產的,是他們專門從江對岸運來的,有……有特殊作用。我隻要每天按時在宮裏點著就好了。」


    她不敢看兩人的表情,以頭搶地哀哀哭道:「殿下明鑑,這香就是讓娘娘的病好得慢些,沒有其他影響,再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謀害皇後娘娘啊!」


    她自以為經歷足夠悽慘,又是被歹人要挾才做出這等事,再哭上一哭,定能喚起旁人的惻隱之心。


    隻是話音還未落,就聽尖銳的一聲「砰——」。


    謝南枝方擱在桌上的瓷盞在瞬間裂成了一瓣一瓣的碎片,茶水混著深紅的血在地上迸濺開來,觸目驚心。


    殿裏的人都被這聲動靜所驚,宮女更是嚇破了膽子,拚命伏低身體,一句話不敢說了。


    偏偏製造出聲響的人垂著眼,眸色沉冷,好像剛才輕易握碎茶盞的人不是他。


    謝南枝本來隻想放下茶杯歇一歇,不料遭此一劫,完全不知道他發的是哪門子瘋。


    好在梁承驍還稍微有點良心,沒讓碎瓷片真的濺到他。


    短暫寂靜之後,來喜心驚膽戰地上前,想問要不要請太醫過來,還沒來及張口,就被他的神情嚇住,不敢動了。


    像是感覺不到傷口的存在似的,梁承驍扔開了剩下的瓷片,任由指縫不斷溢出鮮血,低頭問謝南枝:「你怎麽想?」


    謝南枝也不是什麽正常人,麵對這樣的景象,半點不改顏色,竟真的想了想,問:「江對岸,說的應該是南越吧?」


    頓了下,又道:「殿下應該還記得阿紅花的來源地?」


    「……」


    隻是瞬息的目光交錯,梁承驍就確定了,兩人心想的大概是同樣的東西。


    從阿紅花到皇後宮中的合香,都是出自越國。


    上京到南越千裏之距,這些聞所未聞的毒物跨過楚水,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北晉國都。


    如果一次可以用偶然解釋,那麽兩次……


    「孤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梁承驍垂眸瞧著緩慢滴血的手掌,對影衛道,「去查。」


    —


    公良軻從翰林院下值出來,迎麵遇上幾個同僚,相互打完招唿之後,幾人都看著彼此眼下的青黑苦笑。


    一個同僚問:「你也忙到半夜?」


    另一個說:「別提了,到天亮都沒合眼,囫圇眯了會兒又來上值了。」


    往常到了三四月份,翰林院也有忙碌的時候,但像現在這樣,人人都像被吸幹了精氣神,倒是從未有過的事。


    這多餘的工作量是誰帶來的,眾人心知肚明,縱然心裏有天大的怨氣,也不敢放到明麵上講。


    說到這個話題,其中一人問公良軻:「崔老最近如何,身體可有好些?」


    公良軻含糊說:「還是老樣子,老毛病犯了就不見好。」


    那提起話茬的人本意是想打聽崔郢什麽時候迴來上值,自從崔郢告假後,魏王自覺沒了束縛,行事更是猖獗,底下人都苦不堪言。


    聽他這麽說,其他人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知道這是短時間不會好的意思,便不再問了。


    幾人圍聚在一起發完牢騷,覺得一點法子沒有,唉聲嘆氣地散了,隻盼春闈早日過去,早點把瘟神送走。


    上次從崔府迴來,公良軻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與其他人作別後,心中想著今日魏王來要考生籍冊一事,一邊往宮外走。


    即使已經知道了即將舉行的會試不過是一場弄虛作假的作秀,他仍有些身不由己的無奈。


    好在那真正有才學的年輕人不在今年的舉子之列,魏王知道以後至少不會為難他。


    他徒勞地安慰自己。


    這大概是目前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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