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在宣唐公主神女的名頭流傳出來後,他覺得她更加可怕了。


    但是可怕歸可怕,他也是不服的,更是反其道而行之,甚至還讓宣唐公主吃了大虧。


    可是,就在邊境時,他以為他完全可以憑人力戰勝她的時候,她身上突然生出的那對無形的翅膀將他再次打入了穀底。


    他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凡人是無法戰勝神的。


    即便這個神還有很多不足,還不成熟,甚至有的時候還很天真。但是無法戰勝就是無法戰勝。那種被碾壓感覺,是任何凡人的力量都無法彌補的。


    於是被抓後,他非常沮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償所願了,無法為妻兒報仇了,那個時候,他知道宣唐想招攬他,她為他描述的未來也讓他的心蠢蠢欲動。


    但是不行,兩條人命橫亙在那裏,他在無法反抗和報仇的情況下,隻求速死。


    直到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出現……直到他眼前的秦王陛下帶來了他活生生的徽娘和張魯。


    他這才意識到,如果真有什麽能夠對抗神力的話,就是眼前的秦王陛下,這個能讓死人「復活」的男人。


    而也正是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徽娘的家鄉並不是毀於秦人,竟然是韓王的私人衛隊。原來韓王早就知道徽娘的藏身處,早就派人監視著他們了。


    所以,他也會在他偷偷離開韓都的那刻,下達了格殺令。


    若不是徽娘家所在的村子同隔壁秦人的村子關係極佳,在察覺不對後,請來了在秦人村子巡邏的秦兵。隻怕真的被韓王得逞了。


    而在那之後,他們害怕韓兵捲土重來,幹脆躲到了隔壁的村子避難,並且在村口布置了巡邏的秦兵,嚴密保護起村子。


    而那時,他悲痛欲絕,根本不會想到徽娘他們竟然在隔壁的村子裏活得好好的。


    在得知一切的真相後,眼前的男人讓他幫他做一件事,就當他將功折罪了。


    看著活生生的妻兒,他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就這樣他得以離開鹹陽宮,得以成為六國聯軍的軍士,親手將六國聯軍的十萬大軍送入彀中。


    而這一次,照樣是徽娘給他做了選擇……


    ……


    他的故事,秦王前半部分聽得津津有味,但是到了後來卻有些意興闌珊了。等他說完,秦王冷道:「說的好像一切都是孤逼你似地。別說沒有一個決定是你做的!」


    「我當然是聽夫人的。」看著從秦王身後緩緩走出來的徽娘,以及她身後跟著的張魯,張良笑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順勢而為。」


    「順勢而為?難道你夫人說要留下來,你也會改變主意留下來?」秦王陛下更不屑了。


    徽娘的出現,讓他渾身上下都仿佛散發出奪目的光,聽到秦王的話,他看向徽娘:「夫人覺得為夫該留下來嗎?」


    時隔多年,徽娘的眸子仍舊是那樣的靈氣逼人,她眼珠轉動了一下,卻看向一旁的張魯:「魯兒,你覺得咱們該不該留下來。」


    張魯看著張良神情古怪,他今日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是公主的「大仇人」。雖然他的故事很感人,但是讓他就這麽跟他離開,他覺得自己還要再考慮幾年。


    於是他想了想道:「阿母,孩兒不想走。公主那裏,孩兒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我走了,公主怎麽辦?」


    公主?宣唐公主?


    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聽到兒子這麽說,徽娘也似乎下定了決心,對著他笑道,「夫君對不起,古語有雲,出家隨夫,那個夫啥從子,我覺得還是得聽魯兒的意見。要不咱們再留幾日?」


    夫啥從子?


    他一臉黑線,很想衝上前去問問,他這位夫人是怎麽想的。


    隻是還不等他去問,卻聽秦王突然道:「不行,我大秦不養閑人。張魯可以留下,但是你們二人還是自行離去吧。除非……」


    說到這裏,親王突然看向張良:「除非,你們夫婦二人能給孤一個留下你們的理由。」


    等等……他不是決定要走嗎?為何現在想要留下來,還需要理由?


    他隻覺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隻能狠狠瞪了張魯一眼,覺得這個兒子倒不如沒有。而後他道:「不勞大王費心,若是魯兒想留下,就讓他留下吧,我夫婦二人可以……」


    「夫君不行。」徽娘的眼眶突然紅了,「魯兒還小,我不能留他一人在這裏。若是夫君非要離開的話……」


    「好!我留下!」輕輕捏著袖口裏一直被他隨身帶著的薄薄書冊,他咬了咬牙。


    他絕不能像這本徽娘最喜歡看的書裏的男人那樣,同自己的妻兒分開,絕不!


    在他以為徽娘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就開始隨身帶著這本書了。那時他以為這本書預示了他們的結局。


    但是後來在得知徽娘母子還活著時,他這才意識到,這本書並不是他們的結局,而是在時刻提醒他,絕不能做書裏那個可悲的男人。


    而現在,在一家即將團聚之時,他更不能讓這齣本來可以喜劇結尾的故事,再次變成悲劇。


    隻是秦王到現在仍舊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看著他仍舊是那句話:「留你下來,你能為孤做什麽?」


    他肅了肅神情,對秦王行了一個大禮:「在下可為太子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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