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手中書符的筆不停,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盯著自己,不由抬眼朝對方看過去。


    隻是那年輕人的眉目還籠罩在黑氣之下,一時竟沒能看個分明。


    蘇羨輕輕蹙眉,低頭完成了手下的符咒,等父子倆身上都接連少了好幾張符之後,蘇羨才算是勉強看清楚了倆人到底長得什麽樣子。


    人的麵相併不是一成不變的,蘇羨來之前查過莫善明的一些資料,這樣有名的導演,網上隨便一搜就有照片,蘇羨當時隻看出來莫善明這人在女色上容易出問題,夫妻宮有瘕,婚姻不順,但沒看出來他子嗣上有什麽妨礙,這會透過變薄的晦氣,竟是看出了莫善明有要斷子絕孫的兆頭。


    蘇羨立刻轉頭去看莫善明他兒子,年輕人見他看自己,便微微笑了,原本就生的不錯的臉,因為這個笑一下子生動起來,籠罩在淡淡的晦氣之後,竟然生出種霧裏看花的朦朧美來。


    可惜了,再美,也是橫死的麵相。


    他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看著蘇羨,語氣還很輕快:「這符紙燒起來是什麽原理?磷粉嗎?」


    這顯然是相信科學,覺得一切都能用科學來解釋的樣子。


    莫善明一聽兒子這麽問,看向蘇羨的目光也懷疑起來了,幹他們這行的,說實話平時奇奇怪怪的接觸的也挺多,指不定麵前這小年輕就是跟他玩魔術呢,陳榮也是,當導演這麽多年了,還能被個小子給唬住,說什麽高人,高人能就這點年紀?


    理所當然的,蘇羨剛才救人如救火的行為,也變成了詐騙之前先露一手鎮場子的操作。


    隻是這到底是老朋友介紹的,莫善明也沒立刻發作。


    蘇羨一麵覺得相信科學真是很好的品質,一麵要打破人家世界觀,他冷酷地說:「不是。」


    小道士也想溫柔地為群眾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但是人命關天,就麵前這父子倆的情況,要是溫柔路線走不通,這倆不配合他,出了這個咖啡廳的門之後會發生什麽都說不好。


    蘇羨也不廢話,又是兩張符畫了出來,這次不是去晦的,而是兩張為人開啟靈目的,這種符一般蘇羨是不會給平常人用的,活見鬼可不是什麽好事,活見鬼總比自己變鬼要好。


    符咒上身,那兩人都隱約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好像有些變化。


    蘇羨示意他們看看彼此,有沒有看出來什麽不同。


    晦氣並沒有清除幹淨,倆人一對眼就看到彼此臉上籠著一層灰黑的氣,一時都沒了言語,莫善明更是倒吸一口涼氣。


    年輕人沉默片刻,才說:「一定是我不知道的手法……」


    蘇羨:「……」


    現在的年輕人啊……


    蘇道長看向他的眼神都有點憐愛了,對不住了兄弟,你的世界觀,可能救不迴來了。


    蘇羨其實本來給他們去了晦氣再給幾張轉運的符咒就行,邪祟不能近身,運道自然就能扭轉了,可現在已經不隻是單純運氣的關係了,裏麵牽扯到了人命,就不能輕易脫開手去。


    命和世界觀,當然還是命重要,畢竟世界觀還是可以重塑的。


    蘇羨這麽想著,抬手點燃了一張黃紙,黃紙上寫著喬海的姓名,此刻天光大亮,也就喬海這種登記在冊的地府公務員可以來去自如了。


    因為修為精進的緣故,那黃紙的煙氣竟是一點未散,凝成了細細的一縷,飄向了窗外。


    莫善明父子的目光都被那道凝聚不散的煙氣吸引,然後在倆人的目光裏,那縷煙氣竟然又飄了迴來。


    蘇羨也盯著看呢,別是作法失敗了,這開天闢地頭一遭,不能當著外人的麵失敗啊!


    結果那煙氣當著他們仨的麵,緩緩的彎曲起來,最後竟變成了「公幹稍等」四個字。


    莫善明震驚了,年輕人:「……」


    第103章


    包廂裏一片寂靜,繼而蘇羨就聽對麵年輕人幽幽道:「……現在魔術手法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嗎?」


    莫善明也是四下看了看,這要不是他定的地方,包廂也是隨便選的,他都要懷疑是什麽全息投影的高科技詐騙手段了。


    蘇羨隻能對那父子倆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這都不是解釋就能輕易說通的事情,一會見證奇蹟了,他們也就能知道自己這究竟是「手法」還是「做法」了。


    蘇道長為了一會不至於發生做法事故,提前給父子倆畫了定魂符,讓他們握在手中不可放開。


    要是放在平時,蘇羨怎麽著也不至於讓人現場體驗什麽叫「白日見鬼」,但以他的道行,竟也要連用幾道符咒竟都無法完全去晦,這事情本身就透露著不尋常。


    蘇羨也沒幹等著,開口詢問:「莫先生最近有遇到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嗎?」


    莫善明雖然也沒搞清楚蘇羨這些手段到底是個什麽名堂,但心底多少有了敬畏,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一邊是對老友的信任,一邊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就一股腦把自己遇到的那些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說了。


    其倒黴程度讓蘇道長都有點慶幸剛進門沒廢話,不然就莫善明剛說話到一半喝的那口水,指不定真能把人帶走,他們說話的時候,年輕人也沒插話,而是打開了包廂裏的電視,隨意地換著台,像是在找自己感興趣的節目,電視聲音調的很低,對談話倒是沒有影響。


    蘇羨在他開電視的時候看了他一眼,大約知道比起莫善明的死馬當活馬醫,這年輕人估計還更想研究他的「手法」,對此蘇道長表示非常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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