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自己說過的話,當然不會不承認,他又再點頭:「是,我覺得你可愛,可是我……真的沒想過……」


    時翡眼看著自己那最後一點希望被他掐斷了,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


    時翡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他覺得疼,想要討個說法,卻又覺得無從怪罪。


    逼著小道士喜歡他?還是怪歸滄海傳錯了話?


    不行,不對。


    說到底,是他先動了心,他先喜歡了,所以才一步錯,步步錯。


    他看著蘇羨,滿腔的情誼,最後都變成一句輕輕地:「可我已經喜歡你了啊……」


    要怎麽辦才好?


    喜歡這種東西,到底要怎麽才能收得迴?


    時翡修行千萬年,一朝落空,竟是連句「你也喜歡我好不好」都不會問,隻呆呆地又說:「可我已經喜歡你了啊……」


    他將平生最大的一份期待交到蘇羨手上,以為安放地妥帖,卻沒想過,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臆想。


    一場空歡喜。


    時翡從蘇羨床上爬起來,下地的時候竟然踉蹌了一步,他覺得狼狽,又想起自己這樣自作多情一番,也不知會不會招小道士笑話。


    一時連再去看一眼蘇羨的勇氣都沒有,隻想著快逃走才是真的。


    可腳步沉重的難以想像,他像是又要變迴石頭一樣,越是想要快,就越是笨拙僵硬,簡直跟初初化形時候似的。


    最後時翡竟然就這麽跌坐在了地上,蘇羨本來不知應該如何應對,心裏正亂,這下再也不及多想,一骨碌爬起來就去扶他。


    可時翡這會心神失守,哪裏是他一個凡人能扶的起來的,最後,蘇羨隻能拉著他的手,陪他一起坐在地上。


    時翡有錢,屋裏到處都鋪了地毯,倒是不涼,可兩人交握的手,卻都是一點溫度都沒有。


    時翡呆愣愣在地上坐了一會,才像是找迴了一點神智,他看向蘇羨,終於又說了話,語氣意外的平靜,甚至有些溫和。


    時翡說:「你不要覺得欠了我,都是我情願的。」


    時至今日,他終於能靜下心來,看看眼前這人。


    時翡一雙翠色的眼睛像是被水洗過一樣,他慢慢道:「不論什麽,你都不用再覺得欠了我的……那顆心,總歸是要給你的。」


    不過早晚而已。


    當年他不情願,覺得自己被偷走了一顆翡翠心,耿耿於懷到如今,迴首去看,卻覺得一切都註定。


    如果不是當年被挖走了心,那眼前這個人,又哪裏去找?


    時翡一時覺得慶幸,一時又覺得後怕,還好,還好小道士的師父能想到辦法,不然他又上哪裏去遇見他。


    蘇羨不由自主握緊了時翡的手,力道大得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時翡見他這樣,知道他良心上估計又過不去,竟還反過來安慰。


    他說:「你別多想,我……我挺好的,沒有心也沒什麽,石頭都是沒有心的,可人不能沒有,我的正好能給你,我覺得很好。」


    時翡長這麽大也沒安慰過人,搜腸刮肚一番,卻還是覺得自己說得太過蒼白。


    他也不清楚自己這是要做什麽,隻是想著,小道士可千萬別再因為那顆心對他好了。


    如果小道士一直這麽對自己好,他又怎麽能忍住,不去喜歡呢。


    蘇羨深吸一口氣,終於是出聲了。


    蘇羨說:「你要不要,聽我說幾句?」


    時翡:「……」


    時翡的淡定究竟有幾分是真的,隻有他自己清楚,他已經傾盡全力坐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他今天丟臉已經夠多了,總還要在心上人麵前留幾分體麵才好。


    此刻聽蘇羨要說話,他是想聽又不敢聽,生怕聽了隻會更加傷心,可又怕不聽,以後就再沒有這樣被小道士拉著手說話的時候了……


    蘇羨將時翡的手,拉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交疊著落在那顆翡翠心上。


    他輕聲說:「去偽存真,我每一句話,都是真心。」


    時翡感覺指尖像是剎那間燙了起來,觸碰到的那顆心似乎連通著自己的胸腔,帶來了陌生又熟悉的跳動。


    蘇羨長到這麽大,也還是頭一次這麽認真想有於關於情愛的事,他剛才沒有說話,除了是在聽時翡說話,也是在迴想他們認識之後的一切,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時翡竟然對他有了那樣的感情。


    可既然已經知道了,蘇羨就不會這麽含糊的放過。


    與時翡相處的種種被他細細品味,從初見到此時,一切都清晰地攤開在眼前。


    蘇羨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時翡那天和他討論生死時候,竟是懷著那樣一番深情。


    他不禁捫心自問,對待這樣一份喜歡,究竟有沒有動心?


    以前沒有想過,那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又怎樣想?


    蘇羨看著時翡,眼睛裏的情緒是溫和而明朗的,他聲音不大,但一字一句絕對清晰:「我從前沒有想過,但我剛才認真想了。」


    時翡不由自主產生了一種屏氣凝神的感覺,像是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蘇羨靠過去,跟他額頭貼在了一處,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不好意思。


    他說:「我仍舊覺得,你可愛。」


    這聲音響在時翡耳裏,像是雷鳴,震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卻又像是花開,空白之中開出了世間最美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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