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史湘雲的境遇都極為悽慘。


    「嗯。」盧季玉點了點頭,帶著幾分感慨道,「雖然我們這些紈絝嘴上對他不屑,心裏又何嚐不佩服他有毅力學得文武雙全?奈何天妒英才,年紀輕輕一個人,竟然就病得下不來床了。」


    徐茂行追問道:「什麽叫下不來床了?怎麽就下不來床了?不是說他自幼習武嗎,身子骨應該比你我要強上許多吧?」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史湘雲成婚還沒有多久,且他們成婚之前,還沒傳出過任何關於衛若蘭身體不好的言語。


    如果衛若蘭真的一病不起,史湘雲必然要遭受巨大的輿論壓力。


    在這個對女子極為苛刻的年代,一句「命硬克夫」,就足夠夫家隨意磋磨,娘家半個「不」字都不敢說了。


    盧季玉奇道:「我隻是感慨一番這樣的風流人物,你怎麽對他這樣上心?」


    徐茂行解釋道:「你不知道,內子和衛大奶奶原來是表姐妹,從前她在榮國府寄居時,和那位也是極好的。」


    若是叫林黛玉知曉史湘雲這樣命苦,新婚不久丈夫便病入膏肓,必然是要擔憂的。


    盧季玉瞭然地點了點頭,「原來你們倆還有這層關係,那就怪不得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湊過身子壓低了聲音說:「我偶然聽我娘說過,這衛若蘭原是早產兒,身子骨本就不大強健。說不定在兩家結親之前,衛家就已經知道衛若蘭要不好了呢。」


    徐茂行心頭一跳,忙瞪了他一眼,輕斥道:「你可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結親是衛、史商定的事,史湘雲雖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卻也是史侯府正經的嫡長女,她的親事關乎後麵幾個妹妹日後許嫁的高低,史家又怎麽可能草率許人?


    不管衛若蘭是否早有舊疾在身,史家點頭之前都必然是知曉的。


    往好聽裏說,結親乃是結兩姓之好。其實說白了,就是兩個家族找一個光明正大的形式,來進行利益交換。


    先帝在位之時,史家原是支持太子的。奈何太子謀反事敗,將先帝氣得舊疾復發,不得不退位給當今。


    如史家、賈家、王家這些支持太子的,地位就不免尷尬了起來。


    好在先帝退位之後,還做了幾年太上皇,總算給了這幾家轉還的餘地。


    史家汲取了教訓,對當今的幾位皇子都是一樣恭敬,哪一個也不得罪。


    見賈家與王家繼續在諸皇子中下注,史家也立刻做出了反應,先是減少史湘雲去賈家的頻率,後來幹脆就把人許給了衛家,徹底斷了賈史兩家再次聯姻的可能。


    衛家主母清河郡主,乃是和當今最要好的兄弟忠平王之女,在聖人和皇後跟前都頗有體麵。


    史家要和衛家結親,自然是想通過清河郡主這層關係,向當今聖人表忠心。


    若是衛若蘭當真一病而亡,衛家要拿史湘雲出氣,隻怕金閨玉質的侯門千金,也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他心裏念頭轉得極快,盧季玉尚且不明所以,他就已經把所有前因後果都想明白了。


    隻是他明白的這些東西,是結合著前世看過的原著才推測出來的,根本不能對外人說。


    好在盧季玉和衛家沒什麽關係,就算婉惜衛若蘭,也不過是因為羨慕妒忌恨了多年的別人家的孩子,驟然之間從雲端跌落,給他的落差感太強了。


    而他雖然不學無術,本性畢竟不壞,這才沒對衛若蘭的遭遇幸災樂禍,反而有幾分悵然若失。


    被徐茂行嗬斥了一句,他也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了,當下便有些訕訕,幹笑道:「這話我就是在你麵前說說,便是對著我爹也不敢開口的。」


    徐茂行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你是怕你爹大耳瓜子抽你吧?」


    盧季玉狡辯道:「你少胡說,我爹才不會那麽粗魯。」


    最多也就是罰他跪祠堂,伸出手來打戒尺。


    至於罰他寫字、背書,那跟沒有罰別無二致。隻因他總有法子躲懶,且和曾經的徐茂行一般,好了傷疤就忘了疼。


    兩人說笑了一陣,後廚已經整治了三涼三熱六個菜色,並燙了一壺上好的金華酒,就擺在這廳子裏,讓兩人吃喝敘話。


    徐茂行笑道:「幸而你是今日來了,我才有空陪你。先生隻給了三天假,但凡你明天再來,就隻能陪我在書房裏幹耗了。」


    聽見「先生」二字,盧季玉先打了個哆嗦,聲音都下意識低了三度,問道:「你這個先生很嚴嗎?」


    徐茂行點了點頭,笑道:「正所謂嚴師出高徒嘛。正經讀書舉業的師傅,自然是越嚴厲越好。不然大家都是十年寒窗,我又憑什麽去爭上遊?」


    聽了這話,盧季玉怔怔地看著他,神色複雜難明,有感慨、有心疼還有佩服。


    好半晌,他才迴過神來,嘆息道:「你如今可真是不一樣了。」


    徐茂行給他續了杯酒,夾了塊涼拌餌絲扔進自己嘴裏,笑罵道:「盧三郎,你少在我麵前玩悲春傷秋這套。怎麽,我要讀書上進了,你就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見他說笑還是從前形狀,盧季玉立刻便找迴了以前的感覺,大笑道:「哪能啊。我還等著你金鑾殿高中,將來拉拔我過好日子呢。」


    兩人都笑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兩人都有了五分醉意。徐壽奉了福伯的命,把剩下的酒撤了下來,端了兩碗醒酒的酸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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