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李世曼的責問,李世澤無言以對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向來不喜歡在人後閑言碎語,自然也不會教導李世澤在背後議論人非。


    隻是先前李世澤實在鬱悶,這才一時忘記,忍不住吐槽一番。


    如今被李世曼明點出來,他再不好繼續吐槽了,隻皺著眉,神色頗為不虞,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


    見李世澤最終沒再說譚雲岫一句不是,李世曼接著道:「其實譚雲岫挺好的……你很不喜歡譚雲岫?」


    廚房外,李世澤沉默坐著。他身子前傾,雙腿彎曲,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覆蓋於額前,模樣十分頹然。


    李世澤剛想說「不喜歡,很不喜歡」之時,便又聽到李世曼道:「你不喜歡沒關係,我喜歡就好啦!」


    說完,李世迴頭沖李世澤陽光明媚一笑。


    李世澤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滿地道:「我說李世曼,你能不能有良心。好歹我也是你弟弟,你就不能為了我,少跟那個譚雲岫來往嗎。」


    一想到以後有可能還要一直遇到譚雲岫,他整個人就有種抓心撓肺的痛苦。


    李世曼廚房裏努力幹活,隔空喊道:「還要怎麽少來往啊?今天若不是偶然遇到她,你們幾乎都沒機會見麵。再少來往,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那就不來往。」


    聞言,李世曼將手上摘的菜往旁邊一放,走出去對李世澤道:「不來往也不是釜底抽薪的辦法,說不定走了一個譚雲岫,還會來千千萬萬個譚雲岫。你想這樣?」


    李世澤聽了頓時一噎。確實,以李世曼交友的品味來看,指不定走了一個,還會來許多個。


    媽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世澤剛想不爽說幾句,便又聽到李世曼道:「再說,譚雲岫還是有很多長處可取的。你不要因為你的好惡便覺得她哪兒哪兒都不好。她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即便不喜歡她,起碼也要尊重她。」


    李世澤聞言,頓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索性起身,轉頭便往門外走去了。


    算了,這裏的世界太恐怖,他還是去程大哥那裏清靜清靜好了。


    李世曼迴頭看了眼一言不發出門的李世澤,無奈聳了聳肩,「這兩個冤家啊……」


    一個人做著飯,優哉遊哉,李世曼不知不覺哼起歌來。


    她的歌喉不錯,唱《紅豆》的時候,和原唱有著非常相似的感覺。婉轉,細膩,宛如萬般情愫娓娓道來。


    但李世曼不常唱歌。


    李世澤比較淺眠,對於聲音,他極為敏感。


    平時和李世澤兩人在家,為給李世澤留一個安靜的環境,李世曼不輕易開口。有時候甚至連走路,都輕舉輕放,力道極小心控製。


    用李世曼的話來說就是:「沒辦法,和唱歌相比,還是『難兄難弟』的李世澤比較重要。」


    如果她引吭高歌,萬一哪天把李世澤氣走了,剩她一人在房子裏,她看白牆壁,白牆壁看她,相看兩相厭,怎麽辦?


    所以唱歌這種大聲喧譁的行為,李世曼斷不會輕易做的。


    要唱,也是跑到樓頂去唱。


    可在樓頂唱,會擾到其他鄰居的。


    加之李世曼又生性害羞,生怕自己在樓頂陶醉地亂吼時,眼前突然出現某個鄰居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那就尷尬了。


    因此李世曼不經常展開歌喉。


    眼下,李世澤終於不在家,李世曼屁顛屁顛便跑過去開了音響,放了音樂。


    她的音響是個低音炮,音質很好。開大聲的時候,流轉的音樂讓人有種設身處地於音樂之中的感覺,很美。


    這是李世瑜還在家的時候買的,李世曼很喜歡。


    她和李世瑜有許多地方十分相似,比如愛唱的歌,愛聽的曲,喜歡的書,熱愛的電影,等等。


    許是兩人待一起時間更長的原因。


    這幾年,李世瑜不在家。念想起李世瑜的時候,李世曼便趁著李世澤不注意,偷偷躲進客廳裏,將音響音量調到最小,一個人自嗨地聽音樂。


    說是偷偷,其實有點自娛自樂的意思。


    她自小很少和李父李母一起。他們似乎總是很忙,一年到頭,迴家的次數五個手指頭就數得過來。


    每次迴家,都是匆忙看上一眼,又很快離開。


    每每他們離開時,李世曼會趴在陽台護欄旁,看他們離開的背影。


    她伸著頭,心裏默數距他們車子消失在視線中大概還有多長時間。


    她有深入思考過為什麽李父李母會急於離開並且一直樂此不彼。


    很長一段時間,她不知所以。


    直到後來小學的某一天,當她放學看到隔壁巷的隔壁巷再隔壁巷家的鄧大花,抱著他媽媽的腿哭天搶地的情景,李世曼似乎有些領悟。


    鄧大花很欠扁的,小區裏很多和李世曼一般大的人都恨他。


    問為什麽?


    因為他經常欺負同齡人,比他小的,比他大的,他都欺負。拳頭硬,態度又囂張,大夥兒都怕他。卻從來不能敬而遠之。


    對於這樣惹不起又躲不起的惡霸,很多人都恨。


    可繞是這樣一個隻見別人哭的惡魔,那一天卻哭得肝腸寸斷。


    李世曼躲到一旁偷偷看。她想,如果被她發現鄧大花其實是個外強中幹的人,那就好玩了。


    隻見鄧大花死死拖住鄧媽媽的腿,大哭道:「媽媽,你別走。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我以後會很乖很乖。」


    鄧媽媽原本是頂溫柔的一個人。對人總是和和氣氣,慈眉善目,捨不得說一句重話。


    鄧大花以前打了人,她都會極愧疚地去給人賠禮道歉。


    如若不是看在鄧媽媽的份上,鄧大花估計早被大人們收拾完蛋了。


    可也饒是如此溫柔的一個人,那天也提上了行李,一臉悲切和歇斯底裏地吼道:「你有本事是吧,打架是吧,啊?好,好,好,我管不了你這個英雄,你也不用走,我走!我沒你這個兒子!」


    看到這兒,李世曼不用想也知道是怎麽迴事。


    鄧大花在學校又闖事了。但這次禍事與其他禍事不同,這次,他直接把人腦袋給打出了血。鄧媽媽去學校處理完這件事後,迴家覺得無望,這才要走的。


    「不,我以後再也不打了,再也不打了。媽媽你別走啊。」


    「你走,你走開!」


    「不,我不走,我不放。」


    「你以為你這樣能攔得住我嗎?你這是要逼死我嗎?」


    他們在吵。


    聽聞此話,鄧大花突然一愣。


    趁著鄧大花愣神之際,鄧媽媽果斷走了。


    鄧大花迴過神來,立即追出去。


    追出去跑到巷口時看到李世曼,鄧大花又是一愣。


    李世曼自覺偷看別人隱私不是什麽好的行為,隻能強作鎮定對鄧大花道:「今天天氣不錯。」


    鄧大花朝李世曼一陣齜牙咧嘴,睚眥目裂,可見他是有多盛怒。但很快,他這又追了出去。


    看著鄧大花慌不擇路追出去的背影,李世曼私心覺得,事情可真嚴重。


    她幾乎以為,鄧大花這次果真要變成媽不要的孩子了。


    可是,他沒有。


    後來鄧媽媽還是和他迴了家去。


    再後來,鄧大花果真乖巧許多。


    他似乎一下子轉性了,也不再打人。鄧家人相處其樂融融。


    哦對了,忘了說一句,鄧大花是男的。本名鄧達華。


    因為整天和人打架,臉上和衣服經常五彩繽紛,名聲又不好,所以人送敬稱,「鄧大花」。


    雖然他名聲不好,又前科累累,但後來變了乖,又變得懂事,因此他也就從未失去過鄧媽媽的關注。


    看著鄧大花與鄧媽媽其樂融融的模樣,李世曼認為,像鄧大花這類的人,都是頂聰明的。


    她忽而認識到,原來會哭的孩子才有人關注。


    無論是作奸犯科的哭喊也好,還是痛改前非的乖巧也罷,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都有一段聲嘶力竭向父母證明他們存在的時期。


    而這樣的時期,李世曼似乎從未有過。


    像她這種類型的,是最可悲的了。沒有徹底的爆發,也沒有徹底的乖巧,隻有向來的默默無聞。而且似乎已然沉默得讓人記不住她的存在。


    這樣的認識從未離開過李世曼的腦海。


    有時她甚至想,如果她像鄧大花般惹出無數麻煩,這是不是可以成為她吸引她父母注意力的一種手段?


    很久的將來她才明白,原來不是的。


    無論她叛逆也好,爆發也罷,甚至反其道而行,做到沒人比她更乖巧也好,都是沒有用的。她從來沒被允許得到關注過。


    所幸,在那樣的歲月裏,還有一個李世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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