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紅色油紙傘一下子高了,穩穩撐開在月下頭上。


    月下看著?蕭淮的目光猶如有火在燒:「我不信,你會!」


    蕭淮輕輕勾起了唇角,看著?月下,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聲音卻溫柔至極:「你會,我就?會。」


    雪落無聲,紅梅連綿,白雪茫茫,看不到盡頭。


    月下抬腳就?往前走,身旁這個?人,頭上這柄傘,都讓她窒息。


    可任憑她走得?多快,蕭淮始終穩穩為她撐著?傘,不讓一片雪花落在她發上。


    一個?沉默往前走,一個?沉默撐著?傘跟著?。


    突然,月下停住腳步,伸出?手狠狠一把攥住傘柄。


    蕭淮看著?她被憤怒點燃的眼睛,不鬆手。


    大雪無聲中


    一個?奪。


    一個?不鬆。


    最?終眼見月下不管不顧,嬌嫩的手眼看已經勒出?血痕,她反而更用力去奪。蕭淮再?也?握不住了,低聲道:「你要,給你就?是。」說著?輕輕鬆開,穩住力道,防她跌倒。


    傘終於到了月下手中。


    就?見月下狠狠一收,然後往雪地裏?一摔,上去就?踩。


    紅梅園中更靜了,隻有憤怒的郡主。


    和那柄已經一團糟的紅傘。


    月下抬頭看向蕭淮:「我是不是從沒跟你說過,你的所作所為讓我窒息!讓我厭惡!讓我無法忍受!是,你厲害,太子嘛!就?因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強迫任何人!威逼任何人!這就?是你!這才是你!」


    始終忍耐地看著?她鬧的蕭淮,始終穩穩立在一旁,這時卻因月下的話控製不住臉色,驟然蒼白,身子輕輕一個?踉蹌,撞到身後梅枝,頓時枝條上的雪簌簌落下。


    撲簌簌的落雪聲中,翠玨和秦興好似都已失去了反應能力。


    蕭淮幾步上前,一把攥住月下的手腕。


    月下使勁甩開,卻沒有成功。


    蕭淮眼尾發紅,唇角上勾,定定看住月下一字一句道:


    「朏朏,看到沒,這才叫強迫!如果孤想,你一刻都別想甩開,這才叫強迫!」


    大雪中,月下第一次覺得?看不清蕭淮的神情。


    她覺得?,下一秒,下一秒她就?會咬死他!


    蕭淮卻笑得?溫柔又冷,慢慢俯身,靠近她的耳邊:「孤,提醒你,你敢靠近他,孤就?敢讓他死。」


    用蠻力的月下一僵。


    蕭淮看著?她,目光更冷了,直起身,慢慢道:「看,這才叫——威逼。」


    梅園寂靜。


    無比輕而溫柔的聲音:


    「朏朏,你還是不懂。你沒明白,孤想折辱一個?臣子,多容易。」


    「你太單純,無法想像一個?被孤厭惡的人,在大周,是什麽境地。」


    「你說孤不讓你選。你可以選的,你可以選和離的日?子,可以選太子妃袍服的繡紋,可以選這偌大太子府你想安居的地方,孤都聽你的.....」


    「可是,朏朏,你得?和離。」


    說到這裏?,蕭淮看著?月下被壓抑的怒火燃燒的絕美?的臉,輕聲道:


    「孤的耐心,真的,不多了。」


    梅園死寂。


    直到有沙沙的聲音打破了這一方死一樣的凝寂,是靴子踩在雪上的聲音,遠遠過來。


    月下透過疏斜梅枝,看到前方有人向著?這裏?而來。


    是宋晉!


    她的心突突跳著?,拚命用左手去掰蕭淮攥著?她手腕的手。


    下死勁兒!


    很快,蕭淮的手就?見了血。


    一旁秦興看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一動不敢動。


    觸目驚心的血痕,在太子殿下那雙養尊處優的手上。


    可月下卻彷佛根本看不見,如同垂死掙紮的獸,死死掰著?,似乎要撕爛一切,讓血痕愈深。


    秦興已經覺得?自己眩暈,死命站在原地。


    翠玨在一旁束手無策,整個?人如同風中的樹葉,從嘴唇到身體都哆嗦得?厲害。


    蕭淮卻依然隻是看著?月下,深深看著?她。


    終於,就?在宋晉轉過拐角,月下幾乎就?要哭出?來的瞬間,蕭淮鬆開了手,在她脫離他的掌控的瞬間,惡魔般低語道:「朏朏,記住孤的話!」


    宋晉轉過拐角,出?現在幾人視野中。


    他彷佛沒看到呆若木雞的秦興、依然抖得?停不下來的翠玨,也?沒看到地上一片泥濘的紅傘,沒看到一切不對勁。


    宋晉向前方蕭淮行禮,平靜的聲音:「見過殿下。」


    然後在蕭淮的目光中,他走向一旁的月下。抬手輕輕為她拂去身上雪花,解下自己身上鬥篷,給她披上,溫聲道:「雪這樣大,郡主怎麽就?這樣出?來了?」


    說著?再?次抬手為她拂去頭上雪,護著?她的發,輕輕戴上兜帽。


    對著?月下輕顫的唇輕聲道:「郡主,咱們迴家吧。」


    寬大的兜帽,遮蓋了小小的月下,她的眼中有淚凝聚。她幾乎就?要扯下兜帽,牽起他的手,離開這裏?!


    去哪裏?不重要。


    隻要握緊他的手,離開這裏?!


    好像,好像真的有海角天涯,可以容他們去一樣。


    身後,蕭淮淡淡的聲音:「宴已許久,也?該散了!明珠,再?會!」


    頓時月下清醒過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貴為郡主,卻既無海角,也?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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