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鬍子渾身一顫。


    是啊,宋晉之前,誰能想像一個二十?四歲的左侍郎!這才多久,他竟覺得理所當然了。


    祁國公眼睛死魚一樣,一動不動,隻有他布滿皺紋的唇角扯動,慢騰騰道:「不能再任由他這麽走下去了。」


    「國公爺的意?思?」


    祁國公慢慢吐出三?個字:「大禮議。」


    哐當一聲——


    是起?風了。


    「秋深了,奼紫嫣紅了這麽久,該降溫了。」


    祁國公望著窗外,蒼老冰冷的氣息,慢慢道。


    第89章


    天高氣爽,一片晴好。


    京城官場諸人還在小來小去的推拉爭鬥,一篇《論孝道》的文章橫空出世。


    文章旗幟鮮明?的主張,孝之始,孝親也。言辭尖銳地指出,血脈之親甚於一切,禽獸尚且知之,何以人而不如禽獸乎。


    如晴空一聲炸雷,拉開?了後來史稱「周·大禮議」的序幕。


    慕元直作為禮部尚書,企圖把?這篇文章按下去。大禮當議,但絕不是現在!尤其是如今土地清丈正在最關鍵和?艱難的時候,而?他們寄予厚望的宋晉,羽翼未豐,不能在這個時候站到帝王的對立麵。


    可很快,正昌帝就把?文章直接下發內閣,讓內閣議是非,正視聽。


    帝王的意思,不言而?喻。


    京城的氣氛一夜之間繃起來。所有人都看向了仁壽宮,看向了閣老?趙廷玉,也看向了趙黨推行?土地清丈的先鋒——大周新貴,宋子禮。


    仁壽宮中


    月下拿著抄錄的文章,還是懵的!


    這篇本該兩年後才出現的文章,怎麽這個時候就出來了?!


    仁壽宮中,第?一次在郡主來的日?子,這樣安靜。


    後殿中,檀香靜靜燃著。榻上的太後垂著眼皮,蒼老?的手落在月下身上,無意識地一下下撫著身旁的孩子。


    月下終於能說出話了, 第?一句是:「我.....我不明?白.....為什麽是這時候?是誰?」


    是因為她的重生嗎?她的重生真的改變了這樣多?的事情?她能改變與宋晉的和?離,能改變宋婉的別嫁,甚至讓姐姐能抽出手來從裏國公府大爺那裏得一個孩子養著.....


    她怎麽能改變這個註定載在史?冊上的大事?!


    本該於定遠帝期間拉開?的大禮之爭,怎麽在正昌帝七年就開?始了?


    這到底意味著什麽,會帶來什麽,月下不明?白。


    錯綜的關係,種種變故,難以?理清的因果,重重交錯,翻騰,讓她好似離水的魚,唿吸都覺得困難。


    太後娘娘趕緊撫著身旁的外孫女,周嬤嬤已經拿過了茶。


    「孩子?朏朏!」


    月下看向外祖母。


    老?人目光蒼老?卻堅定,盯著外孫女一字一句道:「外祖母在,別慌。」


    月下點了點頭。順著周嬤嬤的手喝了溫熱的茶水,覺得肚子裏舒服了好些。


    太後娘娘這才放心道:「好孩子,別慌!」抱著月下輕輕拍著,「有祖母在,你還有夫君,將來還會有孩子。都會有的,都會有的,不用怕,不用慌。」


    月下徹底冷靜了下來。


    太後把?其中關係掰開?了慢慢講給月下聽。「.....子禮做得太好了,已經走得很遠了。不僅超出了外祖母的預料——」說到這裏太後哼了一聲,「恐怕,也遠遠超出了祁國公那邊的預料。」


    「.....不管是祁國公,還是皇後,都不會看著子禮這樣走下去了。這樣走下去,讓子禮這樣走下去,遲早是他們的心腹大患。」


    秋日?的陽光中細小的灰塵輕輕跳動。


    月下張著嘴看著外祖母,目光中崇拜溢於言表!原來外祖母這時候就能看出宋大人令人震驚的能力了!有一天,宋大人何止是祁皇後和?祁國公的心腹大患!甚至是陛下,都不能輕動!


    宋大人是那個扶住大周江山的人!


    太後見?月下這個樣子,輕輕拍了她一下,「知道宋大人了不起了?」


    月下小貓一樣哼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早還那麽鬧?」太後又拍了外孫女一下。


    月下咬了咬唇,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問:「那,這時候大禮議,好不好呢?」


    好一會兒,太後娘娘沒?有說話。目光靜靜看著窗外,好似在看窗外那個璀璨的秋天,又好似在看陽光中跳動的細小微塵。


    月下閉緊嘴巴,緊張地等著。


    許久,太後道:「能辯贏,就是好事。」


    「辯?」


    太後嗯了一聲:「哀家還在這裏坐著,陛下不會做什麽的。他隻?會讓下頭的人辯,大禮之爭的開?始就是大禮辯。」


    好一會兒沒?人說話。


    月下還是不安地問出了口:「那要是,要是辯不贏呢?」


    「辯不贏這一場——」太後不覺靠著炕桌,撐著額頭,慢慢道:「接下來,就難了。」


    月下咬唇,前生根本沒?有大禮辯。那時候外祖母不在了,趙閣老?也不在了,連——連她爹都不在了。大禮之爭一開?始就是蕭淮主導,祁國公一黨推動,碾壓式往前推進。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們根本不需要辯。


    這樣看來,還要辯,就是說雙方還是可抗衡的?


    「隻?是——」太後的聲音略顯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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