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換了一套裝束,墨色的狐裘披風搭在青色的衣衫外,狐裘價值不菲,可女子更是高貴,明明是才入秋的時節,宋弋得倒像是要過冬的裝扮。


    因為是夜晚,宋弋清的髮髻並未盤起,而是披散在肩後,饒有一種病重的柔弱感,讓人平白心生憐愛,想要將她好好守護。


    「夜晚風大,你風寒還未愈,怎麽出來了,我送你迴去吧?」


    宋弋清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抬手拂了下徐子瀾停在半空中的手,繞到了石桌上落座:「無礙,老毛病了,入秋逢雨就是這般,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兩人的臉色其實差不了多少,隻是宋弋清一介女子,即使是批了裘衣,也看來很是纖瘦。


    「明日便要動身去澤嶼了吧?」


    一提起這件事兒,男子頭顱深埋,像是悵然若失、離別不舍:「嗯。」


    宋弋清點了點頭,即使身上穿得再多,根本也無濟於事,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寒氣隻會讓衣衫像是被冰凝住一樣。


    「路上多加小心,遇事自信些,有時候要曉得露鋒芒,不然會平白遭人欺負的。教你的那套劍法學會了吧?」


    「嗯,學會了。」少年未經俗世,抬眸時,那滿是分別難捨的哀色盡數落在宋弋清眼裏,像隻被人丟棄的小狗。


    徐子瀾記得,宋弋清當初答應跟他一起,就是為了尋輕塵,現如今輕塵也找到了,自然該分道揚鑣了。


    他被師父他們丟下時都沒這般留戀,或許是因為天下之大,他與宋弋清不過萍水相逢,此次一別,要想再見宋弋清一麵,隻怕是再無機會了。


    與宋弋清相識不過十多日,但這十多日,是他人生中最驚險,也最有勇氣的十日。


    「宋姑娘。」


    離別的傷感像是瀰漫的霜寒之氣,空氣中盡是朧色,竟讓徐子瀾想多看幾眼,將宋弋清的一瞥一笑、整張臉的容貌,乃至身形輪廓,都想要描摹進他的腦海中。


    「嗯?」


    宋弋清輕笑時極盡溫柔,身旁的冷氣都有被驅散的錯覺,徐子瀾篤定,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像宋弋清這般驚艷的人了。


    他想要讓宋弋清跟他一起去澤嶼,但他沒有資格,他憑什麽?


    寒風凜冽,四目相對的兩人卻感覺內心無比寂靜安寧。


    半晌,徐子瀾扯了個溫文爾雅的笑容:「你穿青色很好看。」


    連帶著還有難以啟齒的羞赧。


    宋弋清眸光一滯,接著朦朧的月光,將徐子瀾的身形與書析伝相結合,除了皮相上差了點,言談舉止,氣質,完全就是如出一轍。


    恍惚了,看來是臨近忌日,她對他的思念愈深了幾分。


    「謝謝。」


    徐子瀾揉搓著手指很是緊繃,抿著嘴唇欲言又止,原本幹澀的唇瓣都水潤了不少。


    良久,睜眼後心一橫,才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宋姑娘,你家居何處?若我以後沒地方去,我能……能去找你嗎?」


    宋弋清像是對他的唐突早有預料,笑語嫣然:「居無定所,四海為家。」


    這話聽著像是應付,但徐子瀾卻品味出宋弋清笑意中的苦澀。


    徐子瀾牽強的笑了兩聲,不知宋弋清這話的真假,但也泄了氣:「哦,好。」


    「你不會想跟我一起的。」她不適合有人陪伴,她適合獨自一人。


    徐子瀾卻不答應,窘態的別開臉,低聲嘀咕:「可我想跟你一起。」


    沉默半刻,兩人默契的無聲。


    隨後,那雙純粹熱枕的琥珀色眸子直視著她:「宋弋清,墨澹、九州、又或者是魔界,無論你身在何處,終有一天,我都會去找你的。」


    少年真摯情切,眼裏的熾熱完全沒有躲藏的意思,彰明較著,真是情真意篤。


    她永遠會為少年人的真摯而動心,無論過了幾百年。


    發覺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宋弋清旋即變迴臉色,溫柔傾告道:「若日後真被逐出了師門,你大可以自立門派。」


    徐子瀾:「自立門派?」


    他一個小小的道士,怎麽敢自立門派,他隻認為宋弋清是在揶揄說笑,又開始自卑自賤了:「宋姑娘說笑了,我這樣的自立門派,豈不是誤人子弟,而且我能教人什麽?」


    宋弋清視角往上,她喜風月,隻是這副身子不喜,麵露慈悲,還真像一位懸壺濟世的清高仙人:「自立門派的話,隻要你日日精進,學會那套劍法也綽綽有餘,成仙的話,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成仙,渾噩一世,也並非不是幸事。」


    「天下不會隻有一個澤嶼,九州也並非隻有一個書祈珒,天下其道千千萬,各行其道,又有何不可?」


    徐子瀾對宋弋清總有一種仰望,她雖貴為不修道的女子,卻比求仙問道之人更清明,而且,她每次叫長澤仙君時,並不恭謙,更像是以一種高昂的姿態在譴責長澤仙君。


    他感覺她身上有一股枷鎖,束縛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徐子瀾付之一笑:「好。」


    「你兩大晚上在這兒幹嘛呢?」


    庭院中不知何時多了兩人,兩人的黑衣都快要隱如夜色中了。


    戚明軒大腿闊步的朝著兩人走來,跳腿入了座 。


    「大病初癒就這麽折騰,你倆嫌活得太長就了是吧?」戚明軒的嘴可謂是一大樂趣,總能噎得人說不出話來。


    「輕塵呢?沒在吧?」張望四周,發現輕塵不在,戚明軒倒是慶幸了一下,他還挺雞膽輕塵的,麵無表情又動不動拔劍,年齡還那麽小,看著就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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