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就是這樣的生活態度。


    覺得開心就在一起,覺得難受就離開,沒有什麽是不可以捨棄的,也沒有什麽是必須挽留的。


    齊熙嘆了口氣。


    他如果真的能像米星這樣想得開就好了。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樂一說他不好意思再見到你了,想和你說句對不起,你父親的死和他有關。」


    「嗯,都過去了。」


    米星以為他還真的無所謂呢,一抬頭,看到麵前omega的眼眶已經紅了,沒過多久,淚水就一大顆一大顆地落下。


    時間久了都快忘了,齊熙也是個omega。


    是生下來就被定義為敏感、脆弱、易碎的omega。


    「哭什麽啊,不是還有我嘛。」


    米星慌亂地拿紙巾給他擦眼淚。


    「我可以偷商毅清的錢養你的,哎呀,沒事的,都過去了。」


    齊熙越哭越厲害,黏糊不清地發泄著怒火:「可是我的家庭被毀了啊,我原本可以好好長大的啊!!」


    都被毀了。


    他原本可以無憂無慮地,像鄒昊或者紹雲澈那樣好好地長大,不會自卑,也不會妄自菲薄,而是挺著胸膛站在他們的中間。


    他會在鮮花包圍的溫室裏長大成為一個被寵愛的omega。


    而不是對他們的命令言聽計從,害怕自己被拋下、被解僱,像個僕從一樣跟隨在他們身後。


    米星意識到他的情緒是真的崩潰了,爬到床沿上坐在他的身邊。


    「我知道啊,」米星仰著頭看著外麵陰翳的天空,「我知道那種感受的。」


    沒有成為一個自信又堅強的人,是真的很遺憾。


    麵對喜歡的東西小心翼翼,麵對真心滿是畏懼,麵對挑戰下意識地逃離。


    破罐子破摔是他最後絕望求死之前發出的絕叫。


    可如果真的能夠好好地活下去,誰會嚐試用尖銳的刀刃隔開喉嚨,任由血腥的濃漿將口鼻都淹沒。


    「我真的很討厭鄒昊,很討厭他讓我切三文魚,你知道嗎?每次我切魚的時候,他就會站在我身後騷擾我,」齊熙捏緊了手裏的紙團,「我手裏明明有刀,但是我什麽都不敢做。」


    他能做的,除了切魚片,就是催眠自己:這不是騷擾,是愛。


    是自己喜歡他,所以才容忍了他的行為。


    因為愛,所以任何越軌的、令人不舒服的行為,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經過默許的騷擾,就不是騷擾,是調情。


    但不是的,不是的,這不是愛。


    認識紹雲澈之後他已經明明確確地知道這不是愛了,是輕視,是侮辱,是不尊重,是把自己當作砧板上的魚肉一樣,可以按照他的喜好切割成任意的形狀,然後擺在白瓷盤上,被咀嚼吞吃幹淨。


    這是齊熙第一次向旁人吐露自己過往的經歷,連米星都驚訝於他居然會這麽相信自己。


    但很快,米星就接受了他的坦然。


    齊熙沒有什麽朋友啊。


    這個時候,朋友是最好的傾訴對象了吧。


    「鄒昊的案子還在審理,我們不會放過他的,以前的事情你還有證據嗎?性騷擾也可以作為佐證。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都過去了,你的人生未來一定會光明燦爛的。」


    米星一點點握住了他的手:「你可是時間暫停能力的擁有者啊!你的人生不會因為幾個人而徹底毀掉的。現在,你的異能迴來了,你還有朋友,還有蒼穹基地的工作等著你,你沒有被毀掉啊,齊熙,你不是很堅強、很努力地,變成了很厲害的甜品師嗎?你做的小蛋糕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啊。你隻是缺了那麽點自信而已,沒關係啊,我們可以一點點學會仰著頭生活。」


    原定人生的齊熙,或許會按照父親的人生路線,進入基地的附屬訓練中心訓練,隨後進入基地工作。


    閑來無事的時候,他會愛上甜品,順帶成為一個甜品師,然後在某個宴會上,遇到和自己一樣喜歡甜品的米星。


    他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他無論如何都會走到這個終點,隻是現在的路徑曲折了一點。


    想通了這一天,齊熙終於抬著頭,和米星一樣看向充滿陰翳的天空。


    「我們會得到幸福的吧,畢竟之前已經吃了那麽多的苦了。」


    「會的,」米星深唿吸了一口氣,「一定會的。」


    病房內的錄像完整地傳遞到了紹雲澈的手機上。


    商毅清坐在離他很遠的沙發上。


    他們並不適合長時間的接觸,商毅清更是相當抗拒和紹雲澈見麵。


    但顯然,紹雲澈沒有更合適的軍師人選,所以隻能死氣白賴地來找商毅清。


    「齊熙現在情緒波動這麽大,你暫時還是別和他見麵了,我聽說伯父最近也想找齊熙?你先勸一勸吧,別讓他老人家跟著摻和。」


    說起來紹雲澈的家庭算他們四個裏麵最幸福的了,父母恩愛,他還是家裏唯一的孩子,除了身體差點,真沒什麽毛病。


    這麽些年紹雲澈的父親一直以找到齊熙為己任。


    最開始紹雲澈因為齊熙身上的謎團太多還沒解開,所以暫時沒有通知父親。現在鄒昊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紹雲澈想瞞也瞞不住了。


    父親知道齊熙被找迴來之後,吵著要見老戰友的孩子一麵,但是現在齊熙這樣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安排見麵。


    「我父親沒事,我跟他好好說他會體諒的,」紹雲澈坐在一旁撓亂了自己的頭髮,「是不是我的問題,我那天晚上不該親他的,他是不是覺得我太輕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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