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等會兒要不要去我們的實驗室看看,」崔可夫將軍將吃光的玉米罐頭堆在一旁,「我相信你們一定也很好奇吧。」


    聽到「實驗室」這三個字,米星的手略微停了一下。


    「你們和馬索洛夫交過手的,我相信你們也發現了,他並非是個活人,」崔可夫將軍直截了當地戳穿了米星和商毅清的偽裝,他似乎並不把這件事當作秘密,「在維涅克礦坑進行的實驗,是一場偉大的、足以改變世界的實驗。我們稱之為人類完成計劃,最開始我們的目的隻是研究人體的極限,但沒有想到,我們卻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足以讓人死而復生的病毒。」


    死而復生?


    聽到這四個字,米星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真給自己猜對了。


    「而馬索洛夫,他是我們最成功的實驗體,我們當初將病毒植入了他的屍體裏,順利地復活了這位傳聞中的英雄。你們中國人常說什麽,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們那次的實驗當真是占盡了這方麵的優勢。」


    他眼神閃爍著光芒,像是在迴憶當年的歲月。


    馬索洛夫確實是他最成功的實驗,也是整個項目最具有裏程碑意義的進展。


    當時他們已經在動物身上進行過多次實驗,都取得了成功,但在人體實驗上,一直沒有進展。


    實驗體要麽肢體不全,要麽出現了精神問題,在實驗室內暴走。


    崔可夫將軍總結了多次失敗實驗的經驗,最終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一是上級領導對於人體實驗意願度很低,他們隻希望在小範圍的、一些流浪漢屍體上實驗,這造成了很多屍體的完整度不夠高,就算病毒成功融入人體,也會因為屍體的腐敗度高而無法行動。二是部分屍體的意誌力薄弱,發現自己死而復生後難以接受這種事實,最終引發了一係列的精神問題。


    最後,崔可夫將軍申請來了一具屍體。


    馬索洛夫。


    參加過衛國戰爭,死於槍擊。


    屍體足夠完整,意誌力足夠強大,最重要的是,他和崔可夫一樣,信仰堅定從不動搖。


    實驗非常成功,當馬索洛夫從實驗艙裏走出來的那一刻,他想的不是為什麽自己沒有死,而是他可以繼續用這具肉體為無上的理想之國添磚加瓦。


    「他是個思想覺悟非常高的人,所以在很長的時間裏我們都是最好的夥伴和搭檔,就像你和商毅清一樣。」


    商毅清抬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你告訴我們這些,目的是什麽?」


    也就是這個時候商毅清才發覺,崔可夫將軍的眼睛泛著一種灰色,隱藏在他層層疊疊的皺紋之下,尖銳得讓人覺得可怕。


    「目的?我們的目的很簡單,生存。」


    對於一個新生的組織,生存永遠是唯一的目標。


    當初就是因為道德壓力,整個實驗項目被付之一炬,就更不要談什麽發展了。


    「我知道世人很難接受我們的存在,但是,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一千年前,沒有人能想像穿梭於雲層的感覺,但現在,這些都是真的。


    或許有一天和死者生活在一起,也未必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情。


    「畢竟死而復生這四個字,足以觸動所有人的心弦。」


    那些因為死別而無法說出口的話,那些在懵懂時期就離開的故人,那些無法修補的遺憾,都將得到圓滿的結局。


    米星突然站起身。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如果真的能夠死而復生,那是不是自己還能再擁有一個親人,一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親人。


    想到這裏,他的心髒便止不住狂跳。


    父親離世的時候他太小了,如今已經記不得父親的容貌。如果真的有機會,他好想撲在父親的懷裏,哭訴這麽多年受過的委屈,告訴他他走後自己過得很不好。


    不、不止是父親。


    那些不幸犧牲的同事又將再次和他們年邁的父母相擁,被殺死的吳弦可以和邱年一起等他們的弟弟迴家,那個被葛瀟變成怪物的宋子偉可以重新開始屬於他的人生。


    正如崔可夫將軍所說的那樣,所有遺憾,都將得到完美的結局。


    崔可夫將軍看到米星不受控製地站起,就知道他對自己的計劃確實有所心動。


    而商毅清卻不合時宜地提出了質疑:「您的實驗確實很吸引人,但是從目前的法律規定上來看,這嚴重違反了社會道德體係。公之於眾後,還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所以我說了需要時間,」崔可夫將軍迴答,「不僅需要時間,我也需要盟友,商毅清,我可以將原始病毒分給你。」


    「我要這種死而復生的病毒有什麽用?」


    崔可夫將軍嘆了口氣:「你的人生中就沒有錯過且無法挽迴的人嗎?你就沒有過遺憾的過去嗎?你就不想讓那些失去的人,再次鮮活地出現在你的麵前嗎?」


    第115章 冬將軍(二十七)


    商毅清沒有不可挽迴的人,也沒有想要彌補的遺憾。


    可是,麵對死而復生的誘惑,他卻難免有些心動。


    刀光劍影裏的生活,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遇到意外死去,而他的愛人是不死者。


    若自己離去,米星又孤獨一人了。


    他實在是捨不得自己養好的米星又變迴那個身體孱弱,穿著單薄帶血的襯衫,縮在公園長椅上睡覺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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