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言笑眯眯地看他:「不跟那種人生氣啊。」


    他這麽勸著人家,自己實際上氣得要命。剛才要不是顧見承站得穩,行李箱萬一滑出來砸到頭可怎麽辦?


    那小彩毛一看平時就不少得罪人,待會兒他從吃瓜係統翻翻,不信找不到那傢夥的問題!


    顧見承迴握住他的手。


    詹言引開話題:「之前在火車站裏你是不是看見我了?怎麽躲開了?」


    顧見承無意識摩挲他的手:「我以為你沒想現在告訴家裏。」


    是沒想。詹言原本是想避過去的,之前在車裏還一直發愁。可是看見顧見承後,他就變了主意。


    因為顧見承那時候……看起來很不好。


    那雙看見他會閃光的眼睛,像是又要熄滅了似的。


    詹言拉著他東拉西扯,高鐵平穩地運行著,窗外的藍天白雲、郊區的田野、高樹與矮房,鑲在小小一方圓角窗框裏飛快滑過。


    詹言的聲音越來越低,和顧見承肩膀貼著肩膀,看著窗外漸漸無聲。


    大朵灰藍色的雲抹滿窗框上半部分的色彩,一滴水珠落在車窗上,拉出長長的橫斜線。又是一滴。


    「你的家裏人呢?」詹言忽低低問道。


    「不在了。」顧見承平靜地說道。


    他在上大學前被拉進了無限,在一個個恐怖副本中完成了抽條、生長、成年,再後來他就沒有生長過,無限世界無法正常計算時間,在他的身體停滯生長後,也無法再據此判斷自己在無限裏待了多了。


    總之,是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無限在這裏毀滅了,但這裏不是他原本的世界,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世界在哪兒。


    橫斜的雨滴模糊了窗外的色彩,動車偶爾極輕地晃動一下。


    這或許是夏天末尾的最後一場雨。


    「哦。」詹言低低應了一聲,他輕輕攥著顧見承的手,「我是被收養的。」


    顧見承愣了一下。


    「我和我哥我姐,我們三個都是。」詹言對他彎起眼睛,「我爸媽特別好,他們接受了我們,成為家庭的一員。」


    顧見承聽懂了。


    ——所以,他們也會接受你。


    他怎麽可能不一次又一次心動?


    第44章


    迴到寢室,段宏和包青山十分殷勤地幫詹言把床和桌椅的灰都擦幹淨了,然後看著他從行李箱裏掏出來的一罐又一罐醃菜和肉醬,齊齊咽了口口水。


    這是他們寢不出宿舍的秘密。萬一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那他們能分到的就少了!


    晚上詹言準備開一罐泡菜。


    段宏十分積極:「我去食堂買粥,你們先收拾著!」


    其他人都是今天剛迴來的,就他一直住學校,沒什麽需要整理的。


    包青山也躥了:「等等,我收拾完了,跟你一起。」


    開玩笑,他才不要在宿舍吃狗糧!


    兩人一起往外邊兒走,段宏問道:「你今天才迴來,怎麽不休息會兒。」


    包青山:「你沒看見顧見承那個眼刀嗎?哇!冷嗖嗖的紮死個人!」


    段宏默了。顧見承平時一話少酷哥,談起戀愛來真不是一般的黏人。


    包青山戳了戳他:「你不覺得顧見承每次和咱一起吃詹言帶來的東西的時候,那眼神都格外冷嗎?」


    段宏點頭,這是真的!


    「他也愛吃?嫌咱倆吃多了?」


    「但也沒見他吃多少啊……」


    宿舍裏。


    顧見承在那笑,笑得詹言耳根發紅。


    他抱著泡菜罐子擰了半天沒擰開,甩了甩手,塞給顧見承。


    顧見承輕輕鬆鬆就擰開了,這罐是糖醋口的,酸甜的滋味從縫隙裏溢出來,嗅得人鼻腔癢癢的,想打個噴嚏。


    詹言伸手去接罐子,顧見承卻不放手了。


    怎麽了?詹言眨了眨眼。


    顧見承控訴:「他們比我早吃了一年!」


    大一的時候他沒吃過!


    詹言笑得不行:「你們一起吃的。剛開始我也不知道學校食堂不好吃,不好意思顯得太獨,就沒帶。」


    等他開始帶吃的時,顧見承已經融入宿舍了——應該算融入了吧?反正比剛開始一句話不說的時候要好多了。


    吃完晚飯,段宏和包青山一個收拾桌子一個開窗放味兒,毀屍滅跡得非常熟練,務必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否則來分的人多了可怎麽辦?


    就這嫻熟勁兒,怪不得顧見承懷疑大一的時候幾個人背著他偷吃!


    晚上的時候,詹言想起今天高鐵上遇到的那個紅黃毛還沒收拾,躺床上打開吃瓜係統開始搜。


    謔!這小彩毛還是個妖怪!


    妖怪照樣收拾!


    繼續翻。小彩毛是隻馬妖,名叫馬興凡,正在參加妖族競速大賽,此時成績遙遙領先——依靠高鐵。


    嗬,真是科技發達了啊,妖族競速都能想到這個作弊法子上來,作弊還敢那麽囂張。


    詹言把證據存下來。他才不打算現在舉報呢,現在舉報頂多是個退賽。他要等著馬興凡拿了獎——這傢夥都想好怎麽大肆宣揚了,等他張揚夠了,再把證據拍過去!


    詹言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顧見承閉著眼睛。詹言和他在同一側的床鋪,兩人頭對著頭。聽著詹言沉緩的唿吸,他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沉入意識深處。


    世界如黑色的大海,潮起潮落淹沒滿地焦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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