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如很無所謂,擺手,往沙發椅裏一癱。


    「怕什麽,還能是潭虎穴?難得出差住得好,別浪費了,咱們各自獨居享受一下。」


    好的,其實是我害怕。


    但慕與瀟不便再勸,拿著不多的行李上樓。


    才進房間收拾好,預料之中的腳步聲就出現在身後。


    音色依舊溫柔,帶絲笑意,「頭髮怎麽想起來染個橙色?」


    慕與瀟不想說自己被坑了,假裝體麵:「橙色很酷,我試試。」


    柳墨清脆地笑了聲,慢步繞到她麵前:「西遊記看過吧?」


    明知故問。


    柳墨目光描繪著她的眉眼,低聲說:「像小旋風。」


    「哪位大王派你來我這巡山的啊?」


    她語氣親昵地開了一句玩笑。


    柳墨不是個壞人。


    但在柳墨這,慕與瀟上過的小當不少,吃的小虧掰掰指頭壓根數不過來。


    不幸的是,她天性愚笨,還很戀舊,本能地喜歡這種親昵。


    柳墨說她是小妖怪呢。


    是誇是貶呢,她默默品了幾遍。


    愚笨,戀舊,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心理活動歸心理活動。


    還是第一時間淡下臉色,特意表現出不適和不解,無聲告訴柳墨,自己已經是個很有分寸感的大人了。


    也借著給手機充電,將兩人之間的社交距離給拉開。


    太近不好,容易讓人放棄思考。


    柳墨順著她的動作,看見她的手機殼。


    純透明,機身是黑色。


    像她這身衣服,純色居多,內斂,簡單。


    她的五官也是淡的素的,給人的感覺是,推開門,湛藍天空裏隻放了一朵雲彩。


    不濃重,但是不會讓人看不見。


    從前,她頭髮不燙不染,萬年不變的黑長直,看著很乖。


    乖得讓人想逗一逗又想保護。


    現在不知是愛上了什麽,還是恨上了什麽,燙過染過剪過就不提了,顏色還是這種極度張揚和冷門的橘色。


    也好看,但配上一張素淨斯文的臉,怎麽看,怎麽讓人琢磨不透。


    看出她牴觸,柳墨語氣更輕了,「開個玩笑嘛。」


    「嗯,我知道是玩笑。」


    「你還跟讀書時候一樣,一板一眼的。已經工作很多年了,沒練出點幽默感的嗎?」


    柳墨語氣溫柔,就是話挺冒犯。


    雖然她提到的過去,慕與瀟不想聊,但也不惱,態度積極地認了。


    「我的工作環境用不到幽默感,不像柳老師粉絲多,風趣一點的人設更親民。」


    說完怕人家覺得她陰陽怪氣,還配上一個誠懇客氣的標準化笑容。


    這種極力不想惹到合作方的笑,像頗具重量的信號燈一樣。


    亮起光後,壓得柳墨眉眼的柔和一頓,笑意斂了。


    她兀自緩了一瞬,終究沒忍住,霎時語速快了有一倍,跟慕與瀟看她視頻開倍速一樣。


    「你就打算一直跟我裝陌生人了?」


    拋完這句,意識到什麽,又慢下語速來,輕描淡寫地笑。


    「我先來問問你,問清楚省心,不然沒領會你的意思,給你添麻煩就不好了。」


    「我沒裝,隻是工作的時候,就事論事就好。」


    「你也不要有壓力,我不會有任何麻煩。」


    「贊同,可是現在工作暫停了呢,私人時間,可以不就事論事嗎?瀟瀟。」


    她喊慕與瀟的小名,喊得跟從前沒有兩樣。


    熟悉跟陌生被攪和在一起,泥濘得仿佛撐傘在雨中散步,滋味不好受。


    慕與瀟還在茫然,柳墨就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戴著玉鐲子的那隻手。


    慕與瀟看了眼,哦,她也沒那麽自來熟。


    準確說,隻搭了一點點手腕,指尖、掌心都沒落下去。


    腕骨抵在肩頭的那半寸支點,無聲支撐的,是她們縫合不起、也無意補救的過去。


    像沾滿墨汁拎起來的毛筆,筆尖的墨汁匯聚,隨時會墜下來,糟蹋已經成型了的作品。


    慕與瀟沒敢動,她猜想柳墨的鐲子價值不菲,別再不留神磕她肩上,碎了碰了那是賠不起一點。


    被近距離地試探,她的理性還在,根據從前認識的柳墨來分析眼前人。


    首先,當然要拒絕這種試探。


    「柳墨,逗我不好玩的。」


    「私人時間,也還是就事論事比較好,你說是不是?」


    「好玩啊,好久不見,你跟以前一樣好玩。」


    話雖如此,柳墨把越界的手收迴去了,大概是將後一句話也聽了進去。


    慕與瀟默然,跟以前一樣,她不知道怎麽恰當又風趣地去接柳墨的玩笑話。


    柳墨在她的沉默裏多了幾分好心情,笑盈盈地,追著問:「你呢,你覺得現在的我跟以前的我,哪個好玩兒?」


    她把「玩」字的聲母、韻母、調值發得準過頭了,跟窗外頭被雨從樹枝上淋下來的玉蘭一樣。


    軌跡鮮明,落點精準。


    無聲砸出一道看不見的痕跡。


    第3章 解釋


    今日天氣晴轉雨,出師不利。


    慕與瀟的心律被調笑得快且不齊,不敢再多看眼前人。


    但心裏很不認同這話。


    玩?


    她又沒有玩過。


    那個時候,也就是她無畏也勇氣可嘉的時候,她探索她們之間的關係、探索柳墨的身體時,柳墨也這麽問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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