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蓋頭下看去,眼前還是那隻手,骨節分明,勁瘦修長,明明握的是紅綢,卻好像握住了她的手一般。


    沈妙舟放心地由他引著,邁下車輦,跨了火盆,走進大堂。


    聽著禮官唱誦,二人拜過天地,再次執起紅綢綰就的同心結,被眾人簇擁著進了婚房。


    沈妙舟坐在榻上,知道接下來要掀蓋頭,不知為何,忽然有些說不出的緊張,手指悄悄攥緊了紅綢。


    衛凜站在榻前,接過女官遞來的玉如意,垂眼看著榻上的姑娘,喉結微滾。


    贊禮高唱起喜興的吉詞,催著新郎挑蓋頭。


    沈妙舟臉頰燒熱,心髒啵啵跳動著,正越發忐忑,眼前忽地一亮,她下意識抬起眼簾,長睫撲閃顫動,直直撞進一雙漆黑深湛的鳳眸。


    視線相對,沈妙舟一瞬就笑了,杏眸彎彎,落滿細碎燭光。


    上迴怎麽沒有發覺呢,衛凜穿上大紅喜服,竟會這般好看。


    「澄冰哥哥。」她軟聲喚。


    望著那雙盈盈若春水的烏潤杏眸,衛凜的喉頭一瞬發緊,眼中竟生出幾分澀意。


    這是他的般般啊。


    這些時日的輾轉忐忑好似一瞬消散,一顆心徹底落到實處,胸腔裏滾燙一片。


    親朋儐相們起鬧歡唿起來,誇讚聲不絕於耳。


    女官捧著五穀和金銀錢,隨進房中,一邊撒帳,一邊說著吉祥話:「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鬱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


    撒完帳,行過同牢禮,女官用剖開的匏瓜裝了酒,交到兩人手中。


    想起上迴那冷冰冰的一句「這些俗禮,便都免了」,沈妙舟忍不住抬眼去看衛凜,卻見他也正瞧向自己,眸光溫熱,隱約帶著調笑。


    二人各自半飲後,又換巹飲盡,女官再將兩片匏瓜合上,用紅線仔細係好。


    周禮繁複,到此總算禮數周全。


    又說了些恭賀的吉祥話,眾人才陸續退了出去,屋子裏隻留下沈妙舟和衛凜兩個人,四周終於清淨下來。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動。


    安靜著對望一眼,沈妙舟心裏甜得發酥,忍不住笑起來。


    衛凜不禁也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你先歇息,吃些東西,我稍後便迴。」


    賓客中還有不少他父兄的舊交,不能怠慢。


    沈妙舟點點頭,「你要少飲些酒。」


    衛凜應了,起身出門,走到門口,忍不住又迴頭望了她一眼,這才轉上廊廡。


    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


    芝圓進來幫她拆卸了鳳冠,又打來清水為她淨麵。


    衛凜事先讓人備了食盒,都是她愛吃的點心和小食,這會兒卸了重擔,總算能放心地吃個飽。


    吃飽喝足,沈妙舟換了一身燕居服,去淨室沐浴。


    夏日的夜晚,各處都撐開了窗欞,前院隱隱傳來縹緲的宴飲絲竹之聲,垂掛的帳幔被長風吹動得飄拂鼓脹,襯得屋內越發寂靜。


    沈妙舟昨夜興奮得沒怎麽睡著,此刻坐在妝檯前,困意和疲乏漸漸泛上來,稀裏糊塗地,趴在妝檯上睡熟了過去。


    衛凜沐浴洗漱過後,換了身幹淨衣裳,迴到主屋,就見她睡得正香,燭光穿過她烏濃的睫毛,篩下一小片淡淡暗影。


    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沈妙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等看清眼前的人,杏眸裏一瞬騰起驚喜的光亮,「你迴來啦。」


    衛凜看得心裏軟熱,抬手捧住她的臉頰,與她額頭相抵,低低道:「嗯。」


    熟悉的熱息輕輕撲在麵頰上,沈妙舟感覺心裏甜軟得快要化掉。


    她伸手勾住衛凜的脖頸,仰起頭,使壞似的,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衛凜一怔,抬眼正對上她的視線,烏潤的杏眸裏滿是笑意,亮晶晶的。


    腦中的那根弦轟然崩斷。


    溫熱的唇瓣覆了下來,流連過她的眉眼,鼻尖,唇齒勾纏,柔軟而又潮濕,喉結一下一下地滾動,仿佛在吞吃她的氣息,空氣漸漸變得溽熱發悶。


    沈妙舟心跳砰砰,簡直快得要從喉嚨裏衝出來。


    唿吸間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帶著沐浴後清新的水汽和皂角的清香,讓她一麵放鬆,一麵緊張。


    身子忽地一空,衛凜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走進臥間,帳幔放下,滿室的喜燭光亮一霎被隔絕在外。


    昏昧的光線裏,彼此的視線和唿吸相互交纏,細細描摹著對方的輪廓。


    熱燙的碎吻落了下來,又一路向下,細細密密,落在軟玉般瑩潤白皙的細膩肌膚上,輕咬細吮,留下淡淡紅痕。


    「般般。」


    「今日,我當真歡喜。」


    沈妙舟唿吸漸亂,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忍不住嗚咽著輕哼了一聲,微微仰起頭,露出細嫩的脖頸,承受著這熟悉又陌生的觸覺,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被耳畔低沉的喘息激得一陣陣顫慄。


    她也好歡喜。


    歡喜得快要溢出來。


    心裏越來越燥,她本能地勾住衛凜的脖頸,想要靠他近一些,更近一些。


    真是奇怪,明明人就在眼前,心裏卻越發地想他。


    眼前一暗,衛凜忽然翻身覆了上來。


    混亂中,他的衣襟不知何時敞開了,映著朦朧的燭光,露出白皙勁瘦的胸膛,肌理分明,看得人臉頰燒熱。


    在胸膛正中,有一道寸餘長的細疤,雖然已經癒合,但也看得出與周圍膚色不大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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