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凜瞥見長廷的動作,臉色驟變,一把拉住沈妙舟,猛地將她拽了過來。


    兩枚梭鏢閃著凜冽寒芒,貼著她後頸險險擦過,錚地釘入牆壁,與此同時,玉刀又進三分。


    沈妙舟徹底被驚醒,杏眸惶然睜大,唇瓣動了動,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今晚的事,她確實又憤懣又委屈,氣極了衛凜騙她背叛她,甚至也遷怒到恨不能刺他一刀來出口惡氣,但卻從未想過要真的傷他。


    她原想逼得他向後避開半步,就可以一舉殺了蕭旭。


    可她沒料到會突生變故,衛凜非但沒躲,反而是迎著刀尖生生受下了這一刀,甚至,為了去拉她,竟還會這樣不管不顧!


    他就是個不拿自己命當命的瘋子!


    鮮血在衛凜胸前的襴袍上暈染開,沈妙舟看得一陣腿軟。


    玉刀明明刺偏了心口一寸,她卻仿佛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髒正在刀尖上痛苦地跳動,一下一下,波至刀柄,讓她的指尖也跟著隱隱發脹。


    仿佛被燒至赤紅的烙鐵燙到,沈妙舟立刻鬆了手。


    衛凜勉力穩住身形,低頭看著她的眼睛,嗓音嘶啞得幾不成調:「可解氣了?不夠的話,再來。」


    這個瘋子!


    心中驟然一陣抽痛,眼淚不爭氣地滾落下來,沈妙舟猛地後退半步,避開了他伸來的手,轉而看向蕭旭躺倒的方向,連淚珠都忘了擦,隻攥緊拳頭,快步朝那裏走去。


    然而還不等她走到蕭旭跟前,衛凜忽然一把拉住了她,從身後點中她背心兩處穴道。


    沈妙舟頓時動彈不得。


    這一下動作也幾乎耗盡了衛凜的力氣,他再穩不住身形,猛地跌跪到地上。


    長廷幾步衝進來,隻嚇得魂飛魄散,駭然驚唿:「主子!」


    「不必管我,帶蕭旭走。」衛凜啞聲吩咐。


    沈妙舟聞言氣急:「衛凜,你敢!」


    長廷雙眼猩紅,不放心地看了沈妙舟一眼,猶豫著不肯移步:「主子……」


    「帶他走!」衛凜喝道。


    長廷咬了咬牙,隻能恨恨地應聲是,上前背起還昏迷著的蕭旭,送去門外。


    屋內再度安靜下來,朔風嗚咽,不停拍打著沉舊的窗棱。


    衛凜疼得近要蜷縮,已經分不清是傷口疼,還是別的什麽地方更疼,像是有冷颼颼的風雪唿號著從傷處灌進去,直吹得他滿懷冰涼,遍體生寒。


    「……對不住。」他強撐起身子,啞聲道:「是我騙你在先,這一刀,該當我賠罪。」


    本來就算不上深厚的那點信任完全崩塌,一些更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地浮現出來,沈妙舟的心腸漸漸冷硬起來,忍不住負著氣用話刺他:「衛大人這算什麽呀?苦肉計麽?」


    衛凜一怔,慘白著臉抬起頭來,黑漆漆的眸子裏罕見地露出幾分無措,他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要解釋,又不知從何開口。


    「衛凜。」心口不受控地一縮,沈妙舟被他看得不好受,隻怕自己又會心軟,幹脆別過臉不去看他,「我隻問你兩件事,不要再騙我。」


    衛凜大約猜到她想要問什麽。


    「蕭旭想要害我爹爹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沈妙舟咬緊了唇,眼淚撲簌簌地落下,「這其間……和你,和你有沒有關係?」


    隔了好一會兒,衛凜自嘲般地扯了下唇角,低啞道:「我事先並不知曉。」


    「我原以為你們百般追查,盡是為了當年舊怨,不曾想過,他竟敢私囚駙馬。」


    沈妙舟緊繃的肩背終於鬆下來幾分,如釋重負。


    這與她推測的一樣。


    或者說,這是她想聽到的迴答。


    倘若衛凜當真牽扯進謀害她爹爹的事,她卻對他動了心,還和他糾纏這許多時日……隻怕當真是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還好,一切總歸還沒有那樣難堪。


    隻不過,爹爹的事雖和他無關,可她和衛凜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蕭旭被他保下,遺詔的事情已經暴露,她還有大仇未報,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事已至此,有些決斷不能不下。


    沈妙舟垂下頭,嘴唇咬得發白,好半晌,終於輕輕地道:「衛凜,你我本也沒有多深的交情,緣來則聚,緣去則散,我……我也沒什麽好難過的。」


    「既然立場相對,那今日往後,便當你我……從未相識罷。」


    少女靜靜地站在那裏,身形單薄,側臉在寒冬的月光下被鍍了一層銀邊,顯得冷清而倔強。


    隻當從未相識。


    她明明是那樣柔軟的姑娘,明明就在他眼前,卻遙遠得仿佛再也不可觸及。


    衛凜隻覺肺裏針紮似的疼,分不清是因為刀傷還是因為她的話,疼得他忍不住微微佝僂起脊背,喘息間牽扯出難以忍受的痛意,他要用極大的意誌力,才能讓自己不至於真的彎下腰去。


    早在她離開京城的那時起,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一日。


    原就是他貪生妄念。


    人總是貪心的。


    明明不捨得牽扯她,卻又不甘心放她走。


    可他命不由己,生死一線,本就不該在前路未明之時,隻為一時貪念,便隨意招惹她。


    是他的錯。


    她說緣來則聚,緣去則散。


    也好,趁著今夜,替他斷了那些割捨不掉的念想。


    本該如此。


    隻是……般般,我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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