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不敢了?乳臭未幹的小子,沒有那些手段便莫要學人發狠!這些小伎倆,爺早不知道看過多少了——唔唔——」匕首一撤,王世良頗為得意地諷了兩句,嘴裏突然又被強塞進一團破布,頓時又驚又怒地扭頭瞪過去。


    沈妙舟望著他笑了笑,月光下,兩排貝齒晶亮瑩潤:「求死呀?那我成全你好啦。」


    王世良怔住。


    她拍拍手,足尖一點,縱身躍上殿頂,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解開了盤繞在脊獸上的麻繩。


    乍一鬆手,繩索瞬間唰唰飛旋著散開,仿若遊蛇吐信,在琉璃瓦片上擦出簌簌嘶鳴,疾躥而下。


    「唔——!」王世良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如離弦之箭,驟然向下墜去!他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心髒像是被人用力攥緊又狠狠拋出,他想要大聲喊叫卻又窒悶著根本發不出聲音!


    很快,繩索放到盡頭,「錚」地一聲繃直。


    沈妙舟足尖輕點,借著木樑向下躍了幾層,在王世良身前的欄杆上坐定,一雙小蠻靴懸在空中悠悠輕盪。她將右手支在吉祥八寶蓮花望柱上,撐起額角,好整以暇地看向王世良。


    他像是被嚇得離了魂,直勾勾地看著腳下,胸口劇烈地起伏,鼻息急促,在冬夜裏噴出一團團若隱若現的薄霧。


    「說不說呀?」她扯下王世良嘴裏的布團,笑著問。


    王世良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答道:「是……是自盡……我我親眼所見。」


    「說謊!」沈妙舟眸光驟然一冷,抽出短刃低喝道:「吳知府的屍身我去驗過,口鼻中幹幹淨淨,分明是死後被人焚屍!這座藏經閣高十七丈有餘,哼,你若再耍花樣,信不信我割斷繩索,將你摔個稀巴爛!」


    王世良瞪圓了眼睛,張口反駁:「不可能!那屍首我明明有……」


    沈妙舟心頭微微一動:「你明明有什麽?」


    王世良轉瞬明白過來,含怒道:「你詐我!那屍首由殿帥親衛運迴,今日剛被收進北鎮撫司,沒有都指揮使的手令任何人都絕無可能進去,你詐我!」


    沈妙舟收迴玉刀,抬了抬小下巴,得意道:「詐你又如何呀?所以那焦屍早已遇害,而你被人買通,偽造成他是自焚模樣,我說的可對?」


    「我……」王世良掙紮著要說話。


    「你不必急著答,先看看這個,想好了再迴話。」沈妙舟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在他眼前晃了晃:「知道夜裏你看不清,我說與你聽罷。這是前些日子你還清興元坊賭債後,老闆出具的契書,就收在你家夫人妝奩左下第三格中。」


    「嘖嘖,足足一千四百一十二兩!以王大人的俸祿,就算將平日裏收的那些孝敬都加到一起,恐怕也要五年不吃不喝才攢的出來罷?可偏偏等你在大同走一遭後,就發了這樣一大筆橫財。不知王大人,對此有何解釋呀?」


    王世良猛地抬起頭,直直地望向那張紙,像是恨不得將它活活盯穿。


    沈妙舟一抬手,笑眯眯地將契紙收了迴來:「這一張呢,是我謄抄的副本,原件已交給了旁人,隻待明日北鎮撫司開衙便遞上去。到那時,便是我肯放了你,你背後之人也定要尋你滅口。不過嘛……隻要你老實些,讓我天亮前趕迴去,你自然會平安無事,可以繼續做你的百戶大人。」


    「我,我……」王世良愕然無措地喃喃了半晌,終於閉上眼,許久,認命似的長嘆一口氣,一咬牙道:「是。吳中仁如何自焚我未曾見到。待我趕到時,府衙的火勢已經極猛,隻是在火滅後,我才著人拖出了他的焦屍,然後……做了些手腳。」


    「你如何辨出吳知府?」


    「那焦屍上還隱約看得出衣料是四品官袍,身形也相符,腰間還墜著半塊燒成黑色的吳家祖傳玉佩……」


    「等等。」沈妙舟匆匆打斷他,急問道:「屍首隻有一具,現場再無旁人?」


    王世良有些莫名,點了點頭:「是啊。」


    沈妙舟心頭狠狠一沉,連唿吸都亂了幾分。


    自打阿娘在當年那場慘烈的大戰中陣亡,十年來她與父親依為命。吳知府是她爹爹沈鏡湖的舊友,幼時她也曾見過,還喚他一聲阿叔,半月前他送來密信,言辭間竟涉及當年大戰的舊事。爹爹當即啟程前往大同,哪料很快便完全失了音信,接著就傳來大同知府自焚一事。


    一聽這個消息,她心中便隱隱有不祥預感,連夜趕去,潛入府衙,卻在一片廢墟中發現了爹爹的骨笛。


    那骨笛是阿娘與爹爹的定情之物,若非情勢萬分危急,爹爹那般謹慎端方之人怎會將骨笛遺失?


    她記得,吳家阿叔身邊隻有一個駝背老僕,自是無法李代桃僵。倘若屍體是吳家阿叔,那她爹爹去了何處?


    倘若屍首不是吳知府,那能與他身形相仿的,會不會……是爹爹?!


    沈妙舟被自己的猜測驚出一身冷汗,無邊寒意如雨後薄霧般絲絲縷縷地從心底蔓出來,四麵八方地滲進骨縫裏。


    她強定了定神,繼續問:「你方才說,屍首在錦衣衛手裏,不論何人都隻有拿到都指揮使的手令才能查驗?案情相關一應卷宗是否也都在他手裏?」


    「是。聖上有旨,此案全權交由都指揮使審理……」王世良說到一半,偷覷她一眼,哭喪著臉求饒:「祖宗!您想知道的我都交代,其他的就莫要白費心思了罷?畢竟那位爺的手段誰人不知?如今北鎮撫司那就是鐵板一塊,密不透風,想潛進去難如登天!我家中還有幼子幼女,當真折騰不起啊,算我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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