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住在桃鎮。


    我以前一直知道君懷靳武功過人,沒曾想到,他還寫得一手好字。


    他用筆迅捷而勁健,力隨勢下,勢隨興至,筆鋒下去,處處逢源,氣、韻、力皆自然渾成,瀟灑又遒勁。


    他的字很受桃鎮人喜愛,裱了框,能賣不少銀兩。


    這些銀兩足夠我們三人維持生計。


    以前在風雨飄搖裏活了太久,一直期盼過安穩日子,這一天終於來了,還是和最愛的君懷靳一起,自然幸福得無法言說。


    不過也不是一點煩惱也沒有的。


    桃叔有個約莫與我差不多大的女兒,喚作桃娘。穿著樸素,但卻是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快到夏日,她總是將自己親手釀的桃花醉送與我們房裏,也不急著走,眼睛總悄悄得往君懷靳身上瞟,眼神裏全是愛慕。


    君懷靳倒沒注意這些,總是言了謝就去寫字。但同為女兒身,她的眼神,她的心思被我一眼就看了出來。


    她看君懷靳的眼神,分明和我看他時一樣。


    再者,怎麽不見她給別的客人送那桃花醉,獨獨送與我們房裏。


    肯定是看上君懷靳了。


    我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以君懷靳的身材相貌,愛慕者多些很正常,一般的女孩子都對他有些男女之意,找他明說的也有不少,君懷靳從來都是禮貌應對,那些女子被拒絕後也自覺離去。我本不在意,但這個桃娘,跟她們不太一樣。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說話柔聲細語,見任何人臉上都帶著笑。心地善良,對所有人都很好。


    有一日我染上了風寒,她親手煮了雪梨膏給我;平日我和君懷靳忙的時候,也總帶著雲恆一起玩,給他讀些古文聽,講《山海經》裏有趣的妖魔鬼怪。


    她還管街道上所有野貓兒的飯食,也曾經因為一隻病死的貓兒,難過得三天吃不下飯。


    最嚴重的,還是她對君懷靳的感情,太細膩太真摯太小心翼翼。


    這麽好這麽溫柔的女子,對別人好總是讓人感到很舒服,君懷靳從未收過其他女子的禮物,卻從未拒絕過她的桃花醉。


    我有些啞然。


    我從未想過君懷靳若是有一日離開了我會是怎樣的場景。


    直到前日,我帶雲恆出門買墨迴來便看見桃娘在我們房裏靠君懷靳很近,不知在說些什麽,臉上因激動有些微紅,更可氣的是,君懷靳臉上竟帶著柔情的笑容。


    我裝作沒看到,但心裏一直記著這麽個事,直到今日,一大早,桃娘又送來了桃花醉,還順帶著兩碟馬蹄糕。


    我悶悶不樂得看著桃娘款款離開的背影,心中很不痛快。


    正在寫字的君懷靳好像看到了我不是很好的麵色,放下手中的筆,坐在我身邊把我摟在了懷裏。


    他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觸了觸我的眉心,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像和煦得陽光,讓人感到溫暖。


    “清和最近是怎麽了,眉頭要擰成麻花了,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我怨怨得看著他,尋思著要不要向他詢問個清楚,這種事不問清楚,憋在心裏,反而不好。


    我深唿吸一口氣,委婉得說:“你覺得桃叔的女兒人怎麽樣?”


    “桃娘?怎麽無端問起他來?”


    “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她對我有意思你看不出嗎?”我語氣裏全是責怪。


    “我家夫人終於學會吃醋了?”


    “你!你說你那日和她在房裏說笑,都說什麽了,笑成那樣!”我憤憤不平得瞪著他。


    “啊,你去買墨的那一日嗎?她跟我問起你,我就跟她講我們的故事,講我有多愛你,提到你我就幸福得想笑,可這笑可跟旁人無關啊。隻有你能讓我開心。”


    說著,便低頭在我的唇上輕輕點了一下。


    我感覺到我的臉有些燒,輕輕推開了他別過臉去。


    “那,那你為什麽還日日接她的桃花醉。”我唿吸有些重,一半是氣的,一半是羞的,因為君懷靳靠著我的身體在逐漸升溫,我甚至都能聽見他的心跳聲越來越響。


    他滾燙的唿吸貼在我耳邊,吹的我的耳朵越來越癢,越來越紅。


    “我以為清和喜歡喝,是指名了要她送上來的呢,我可還是日日給她銀兩的,當做買的,從來沒有占著人家心意白喝過。”


    “我的心太小了,裝一個你足夠了,裝不下其他人,所以清和你不必想太多。”


    “我這輩子隻有你便足矣。”


    “清和……”


    我已經聽不太清楚他在講些什麽了,心跳得快要從胸膛蹦出來。


    “今天雲恆出去和玩伴玩了,剛好不在,我們許久都沒有……”


    “我好想你,清和……”


    屋裏的氣氛已經曖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君懷靳翻身把我壓在身下,溫柔得解了我羅群上的綢帶。


    密密得吻鋪天蓋地,壓得我都有些喘不過氣。


    “君……君懷靳”,我有些意亂情迷,嘴裏喃喃得喊著他的名字,耳邊是他的低吟,聲音嘶啞動情。


    他脫下了身上的長袍,眼看我們就要肌膚相貼,門外傳來敲門聲,以及雲恆氣喘籲籲得喊聲:“君懷靳哥哥!君懷靳哥哥!這個字怎麽寫,你快教我,我和阿虎打了賭的!”


    我慌得趕緊藏在了棉衾裏。


    君懷靳套上長袍,起身打開門。


    這個笨小孩,真是會挑時候,真是不知好歹。


    我按捺住自己瘋狂亂跳的心,心中暗暗怪著雲恆。


    “君懷靳哥哥你在做什麽,臉色這樣紅,怎麽沒見清和姐姐。”


    是雲恆好奇的聲音。


    “……剛剛的馬蹄糕有些燙嘴,吃得我有點熱,你清和姐姐去給我取梅子湯了。”


    “噗……”,這男人正兒八經胡說八道的樣子,竟這麽可愛,我差點笑出聲。


    雲恆一定奇了怪,馬蹄糕什麽時候還開始燙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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