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尋音搖頭:「他能預先布置線索,就說明他對一切了如指掌。」


    途靈鬱悶:「明知道死還去死,這種行為不是蠢就是愚忠。」


    「愚忠」,古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都和這個詞相關。


    焦棠認可謝安法是因為某些人或者某些理想主義做出犧牲,不過探究他的精神狀態已無大意義。


    她轉而下樓:「謝安法被落石打暈或者打死後,兇手將他拖到二樓的浴室裏,在那裏砍下他的腦袋。」


    眾人站在已經幹涸的浴室邊,對覆蓋一層黏膩物的地板望而卻步。


    焦棠在門口,指著已經清空的浴缸,道:「之所以砍頭,我猜測,目的之一是掩蓋後腦勺被磚石擊打的痕跡,之二是為了誤導大家,將關注點放在失蹤的顧景方身上。假如顧景方沒死,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所以,顧景方不是嫌疑人?!」吳見故咀嚼語義後,突然大聲發問,因為排除顧景方後,第二樁案子就隻剩一個嫌疑人——謝安煜了。


    在大家探照燈似的目光下,焦棠沉重地點下頭顱。眾人如釋重負,二分之一的答案穩了。


    焦棠說:「推斷是謝安煜的理由,還在於鑰匙被傳送到密室內的辦法。」


    她並沒有放鬆神經,相反嚴肅地走出汀水榭,來到水溝旁。她就是在這兒撿到那截纏繞釣魚線的木頭。如今她重新將之取出來,展示在大家麵前。


    「這截木頭,兇手除了拿它來墊磚石外,還將它用在這裏。」


    焦棠先取出鑰匙,鑰匙中空,材質很輕。接著,她將釣魚線解開,將鑰匙與木頭一併沒入水中。


    水溝裏有兩個排水口,她將鑰匙塞入外側排水口,隨後塞入木頭。木頭一端堵住排水口,另一端浸泡在水裏,那根線隨波漂浮,若隱若現。


    焦棠邊幹活,邊解釋:「一般現代建築二樓以上的排水管和一樓的排水管是分開的。如果二樓下段的排水管堵塞,水就會反流到二樓的地漏,也就是通常說的返水。」


    大家都有生活經驗,也都聽過地漏返水,積水發臭的日常抱怨,隻是沒想到在一座古老園林裏,竟然也能碰上這麽新潮的生活煩惱。


    但通觀整棟汀水榭,一二層水泥建築本來就是在自雨亭下加蓋的,二樓頂上設置排水凹槽,便於將三層的水引到排水管裏。另外,全屋除了浴室外,並無其他地方通水。更關鍵的是,唯一通水的浴室還布置在二樓。若說巧合,一切也未免太巧了。


    恐怕汀水榭增建的時間在1981年之後,而且多半出自謝安墨之意,她不殺人,但她處心積慮地引導別人殺人。


    焦棠迴到二樓浴室外,這時候大家才發現浴室的地漏沒有蓋子,直通通一個圓口子,水正徐徐往上冒,不多時,那柄輕飄飄的特製鑰匙就會被衝上來。


    到此,兇手的行動路徑大致被描繪出來,所謂密室也隻是一個幌子,無非為了掩蓋犯罪的事實。


    正如一場漫長又沒底的考試,擺在大家麵前的答案是靠排除法做出來的。結果是,謝安法殺了顏芙和郭昊,謝安煜殺了謝安法。


    可是,推理上自洽,不代表證據確鑿。大家仍然對這兩兄弟莫名的殺人手法和動機感到心虛。因此,周尋音提出對他們進行「對質」。


    「謝安法已經死了,去哪裏找人來給你對質?」途靈邊敲打電腦,邊追問。


    周尋音想到這茬,犯難起來,她見途靈手指越敲越大聲,產生不好的預感。


    剛一腳邁出汀水榭的焦棠兀自停住腳,她凝目望門外,問身側的齊鐸:「春天的太陽這麽耀眼的嗎?」


    白晃晃的光芒幾乎吞沒所有東西的輪廓,天上仿若懸掛一盞巨大的烤燈,溫暖的春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酷暑的滾燙。


    吳見故嘶一聲收迴腳,「地麵好燙。」


    途靈啪嗒啪嗒敲擊鍵盤,汗水涔涔滴落,半晌她告訴大家:「四象園的地理坐標在消失,地圖數據也在消失。」


    周尋音訝然大叫:「什麽意思?」


    途靈:「字麵意思。這個地方正從遊戲係統裏被抹除。」


    焦棠矗立在光邊緣,試探邁出半隻腳,暗鬆一口氣,熱度還沒到達將人煮熟的程度。「人為還是係統bug?」


    途靈眉毛糾結在一塊,說:「不清楚,硬要定義就是……超越係統的存在,有很強唯心能力存在的跡象。」


    齊鐸拉住焦棠,先跨過門檻,問出關鍵問題:「我們還剩多少時間?」


    途靈麵露躊躇:「大概四十分鍾。」


    齊鐸迴望焦棠:「對你而言,夠嗎?」


    焦棠艱難點頭:「很勉強。但可以試試。」


    這兩人頂著光,向房中三人揮手,示意他們跟上。不知為何,望著兩道堅毅的背影,周尋音眼眶底熱辣辣的,她實在太久沒有見過這種背負信任與信心的隊友了。


    路上,焦棠向途靈講解計劃:「如今四象園的妄相已經破了,還剩另一隻藏匿在園中。我打算將它引出來,然後用術法將道場格局擴大,讓兩股力量失衡,從而壓製漩渦,試法從幻境裏,把謝安法和肖長淵拉出來。」


    途靈:「要我做什麽?」


    焦棠:「不止你,所有人都要動起來。」


    一通囑咐,焦棠與齊鐸往金石閣而去。


    齊鐸踹開門,背起沉睡的肖長淵一路跑向太極台,將他摁在菩提樹下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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