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的車玻璃仿佛要被雨點敲碎。


    早上出門就下雨,她倆帶了傘,可也遭不住這樣的狂風驟雨。


    下車後兩人連同雨傘被風吹得歪歪扭扭,渡劫般地迴到宿舍,已經徹底被淋成落湯雞。


    莊以菱還沒迴來,宿舍隻有時卿一個,見她倆這樣,從床裏探出頭:「外麵雨這麽大?」


    「嗯,下暴雨了。」喬初意打了個噴嚏,火速換鞋,包隨手扔行李架上。


    時卿皺皺眉:「趕緊去洗個熱水澡。」


    兩人拿著洗澡盆就出去了。


    熱水淋了半小時,身上的寒氣被驅散不少,迴到宿舍,才看到周序霆發來的信息:【迴去沒?】


    喬初意一邊揉著包頭巾,一邊坐到床上:【迴了~】


    周序霆:【淋雨了嗎?】


    喬初意剛寫完迴復,腦子突然一靈光——萬一被他知道自己還是淋了雨,少不了又說些難聽話。她不想被笑,也不想被教育,於是刪掉重新敲字:【運氣好~沒淋。】


    周序霆:【嗯,那早點休息。】


    【明天集合別遲到。】


    「……」喬初意瞬間咬緊了牙。


    真是討喜不過三秒鍾,哪壺不開提哪壺。


    時卿從桌子底下抬起頭,問:「我有感冒藥,你們倆吃嗎?」


    原來她蹲下去是在找這個。


    喬初意搖搖頭:「我不用,沖熱水澡應該沒事了。」她轉向一邊擦頭髮的宋葉紫:「葉子呢?你要不要預防一下?」


    「啊?我——」宋葉紫似乎尷尬症犯了,對上時卿就有點結巴。


    時卿看她一眼又挪開目光,把藥放在桌麵上:「需要的話自己拿。」


    隨後就上了床。


    宋葉紫趕緊把頭髮包好,端起水杯,走過來拿了一袋感冒藥,沖時卿的床簾子開口:「那個,謝謝啊。」


    這次時卿終於迴了她:「沒事。」


    喬初意困得不行,隨便吹了吹頭髮,半濕著就鑽了被窩。


    莊以菱十點多還沒迴來,寢室都快熄燈了,宋葉紫摁不住打電話過去,才知道她那個超級好老闆給因為暴雨而滯留的員工都安排了住宿。


    喬初意那會兒已經睡著了,睡得比以往都要沉。


    第二天早上,腦袋像蒙了個塑膠袋,又悶又疼。宋葉紫叫她名字,許久沒聽見迴答,這才發現大事不妙。


    探進簾子摸了摸她的額頭,驚恐地縮迴來:「我的天,好燙。」


    「怎麽迴事?」大早上趕迴宿舍的莊以菱跑過來,也摸了一下,「天,燒得好厲害啊。」


    宋葉紫扭頭問:「那個誰有沒有退燒藥?」


    「那個誰」顯然很介意這稱唿,眉頭皺了皺,但還是大局為重,沒跟她計較:「沒有退燒藥,她這樣還是去醫院吧,你們幫她請假,我讓保鏢送她去。」


    宋葉紫愣了一下,以往對大小姐隆重派頭的嗤之以鼻,在此刻都變成了慶幸。


    「……好。」幾秒後她才找迴自己的聲音,「謝謝。」


    「應該的。」時卿拿手機出門,給保鏢打電話。


    *


    一大早,操場上朝氣蓬勃,穿著迷彩服的大學生們迎著太陽,昂首挺胸,喊著洪亮的「一二三四」,隊列比一開始整齊多了。


    軍訓初見成效,但離結束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兩年了,自從分配到西北,幾乎所有假期都充了公,不如草原上的牛馬,每天還能有趴著曬太陽的時候。


    他知道,領導給他派這活,是想讓他借著公差休息休息,喘口氣。


    人都是感情動物,要想做到絕對公平很難,哪怕是他們。就比如在這滿操場的學生中,他會格外關注某一個。


    可今天沒有見到人。


    方陣走到附近的時候,周序霆若無其事地站到劉教官旁邊,問:「今天人沒齊?」


    「是。」劉教官笑了笑,「有學生發燒住院了,請假。」


    男人眉心一擰,眼底不動聲色地湧過暗流:「假條看了嗎?」


    「您放心,檢查仔細過的。」劉教官站得直挺挺,表情無比認真,「校醫院開的假條,絕對沒問題。」


    劉教官以為他是擔心有學生為了偷懶,藉口生病。


    周序霆沒讓他看出什麽,轉身走向操場側門的時候,腳步加快,臉上才現出幾分擔憂。


    *


    喬初意上次發燒還是高二寒假,南方的冬天好不容易下了場雪,媽媽在外麵補課,爸爸出任務,她約同學打雪仗,玩瘋了,迴家也沒人給她吃感冒藥,喝紅棗薑茶,甚至也沒洗個熱水澡。


    結果大年三十,就是在醫院度過的。


    這次同樣,是自己把自己作進了醫院。


    如果喝了時卿那袋藥就好了。


    如果吹幹頭髮再睡就好了。


    如果再早一點迴來,不碰上大暴雨就好了。


    手上紮著針,連疼痛感都很模糊,腦子裏天馬行空地,想法完全不由自己控製。


    好像有人進來,動了一下她的輸液管再出去,腳步聽起來無比輕盈,像飄在雲裏。


    確切說,是她自己像飄在雲裏。


    她看見一抹白色,又重新閉上眼睛。


    她好像睡著了又沒睡著,夢隻是把真實的世界裹了一層紗,直到病房門再次被打開,門板關上的聲音沉沉地落在她遲鈍的耳膜。


    眼皮很重,很難掀開,但她還是奮力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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