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有率先示好的梁夢東等人在,就算不忌憚朝廷官兵,流匪也會忌憚彼此間有利益衝突的梁夢東。要想不被他藉機報復,隻能乖乖解散。


    凡有寧死不屈的硬骨頭,那便讓梁夢東帶人去剿滅,當做給朝廷的投名狀,無需花費朝廷一分一毫。


    如此一來,就算打了起來,那也不算違背皇帝的意思。


    陸旋一掌拍在桌上,笑道:「走,給你們介紹防營新任都司。」


    一出門,就見門口蹲著滿臉怨氣的高有光,嘴角下垮,提著眼角看人:「你們倒是在外麵耍足了威風。」


    陸旋拎著他的後領把他揪起來:「放心,你有的是活幹,誰也別想閑著。」


    接下來幾日,高有光忙得腳不沾地,悔不該當初,恨不得給在陸旋麵前口沒遮攔的自己幾個大巴掌。


    恩威並施的招撫令傳達下去,流匪紛紛前來投誠,高有光看著黑壓壓的人頭一腦門汗,他被派來協助杜劍風應對歸降流匪,硬著頭皮也得頂上。


    杜劍風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心中對陸旋有了幾分敬佩,不由慶幸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拉攏梁夢東,給他借朝廷官兵名頭的機會,實則借匪打匪。


    哪怕沒有這樣的手段,單憑他沒和周衷之流沆瀣一氣,都已值得欽佩。


    陸旋如此信任他,委任都司一職,操練新兵管理防營之事,他必全力以赴!


    怕高有光被人群淹了,袁誌何承慕哥兒倆屁顛屁顛來幫忙,感動得高有光一把鼻涕一把淚:「要不說戰友勝過兄弟,你們就是我親哥哥!」


    袁誌:「小何比你年紀小。」


    何承慕:「那管得著?年紀小也愛當哥哥,誰不愛當哥哥,當爹我更樂意。」


    袁誌白他一眼:「媳婦都沒有就想當爹?」


    何承慕張了張嘴,沒法反駁。瞥見洶湧人群裏一個身影,登時來了精神,拿胳膊肘懟了懟:「瞧,誰來了!」


    袁誌一抬眼,正與人群中李金元對視上,兩人動作一頓,李金元被身後擁擠的人推了一把,立刻將頭低了下去。


    「看來是改邪歸正了。」何承慕笑嘻嘻的說。


    「關你屁事。」袁誌說。


    何承慕:「……你這人怎麽敵我不分!」


    袁誌懶得理他,隻覺得晦氣,找了個藉口扔下那兩人跑了。


    少了個人幫忙,這下聊閑白的時候也沒了,兄弟倆一邊忙活一邊看著意氣風發的杜劍風唉聲嘆氣。


    忙了幾日,累積登記在冊的約有三千餘人,經過挑選餘下兩千人充實防營。


    陸旋又派人去票號取了五千兩,用以遣散餘下返鄉者。


    事情進展目前一切順利,沒有遇到任何阻力。陸旋寫下一封新奏疏送往了京城,終於也有空給班賀寫了封信,密密麻麻一片,似要把心裏每一個字都寫上去。


    收到信件,班賀知曉陸旋近況便安了心。


    前半段字裏行間都是少年意氣,後半段驟然轉折,不惜筆墨,訴盡思念之情。


    強龍尚且壓不過地頭蛇,他獨自領命辦外差,要成事極不容易。班賀看著心裏不是滋味,讀到後邊忍不住心酸又好笑。


    看完信件平復情緒,班賀不得不考慮之後可能會麵臨的事。


    周衷雖然隻是知州,背後卻大有來頭,能在那個地方欺上瞞下,京中必定有靠山。


    獨自坐在靜室,再三推敲,班賀打定主意,起身出門。


    他要去拜訪一位久違的故交。


    提著酒壺找到一間民宅前,班賀敲開那扇門,半開的門縫裏露出範震昱那張略顯滄桑的臉。


    範震昱迷茫的眼神驟然轉為驚訝,班賀微微一笑,搖了搖酒壺:「範兄,暌違多日,可還安好?」


    「稀客。」範震昱迴神,「班侍郎從未拜訪過下官,怎麽今日有此雅興?」


    「有件趣事,要同範兄分享。」班賀笑著道。


    範震昱滿臉不信:「你莫誆我,我不覺得你有好事能找到我。」


    「事關吏部侍郎李倓。」班賀笑意更深,舉起手中酒壺,「不如請我進去詳談?」


    範震昱雙目圓睜,讓開一條路,他倒要聽聽班賀說什麽。


    這一談就是兩個時辰,班賀走時範震昱已是兩眼放光,雙頰通紅,笑得合不攏嘴,不住道:「以後還有這樣的好事,請務必叫上我!」


    班賀鎮定道:「一定。不必遠送,留步,留步。」


    範震昱入京以來,一直以監察百官為己任,隔三差五捏著官員錯處上諫,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名頭也因此打了出去,上到皇親國戚下到七品芝麻官,就沒有他不敢彈劾的。


    其中有皇帝處置了,也有未處置的,最終判決依憑皇帝心意。既然皇帝對陸旋透露心中所想,那這次就是絕佳的機會。


    陸旋已經出手,必定得罪了人,不如借科道官將事情挑開來,趁此將李倓一舉扳倒。


    他們自覺扮演好一把利刃,隻望執刃之人不要辜負。


    返程路上經過呂仲良的住處,遠遠看見一人站立門前,班賀原本要繞開的腳步偏了偏,停下多看了兩眼。


    那人班賀見過幾麵,是戶部郎中施可立,他怎麽會獨自站在呂仲良門外?


    許是張望的模樣太過明目張膽,施可立餘光瞥見班賀身影,認出他來,微愣片刻,遙遙拱手一禮。


    同朝為官,也沒有往日過節,班賀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大大方方還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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