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營兵一邊聽他說,一邊把茶水往嘴裏送,不知怎的越品越香。


    曹因看著京營兵,笑道:「近水樓台先得月,這些次品咱們當地的先笑納了,外邊可千金難求。兄弟你是個懂茶的,好茶就該給會品的,兄弟千萬別跟我客氣。」


    說著,他轉身迴房,拿了一包茶葉出來,京營兵四周看了看,不客氣地收入懷中。


    一個頭領模樣的人突然轉向這邊,大聲喝道:「動作快點,這邊查過沒有?」


    京營兵一個激靈,轉身過去:「查、查過了,千總。」


    「那就快去下一個。」那京營千總扔下一句,大踏步向前走去。


    京營兵唿出一口氣,曹因指指門裏:「我去拿過所。」


    「都是當兵的兄弟,能出什麽問題。」京營兵擺擺手,抬腳就走。


    京營兵離開,另一個京營低階武官也朝這個方向來了,似乎是要追上前邊的千總。路過曹因這間房時,他鬼使神差地側頭瞥了眼屋內人,就這一眼,令他腳步一頓,忽然臉色大變,盯著陸旋兩眼發直。


    陸旋視線亦牢牢鎖定在那張熟悉的臉上——逃離敘州山營的鄭五。


    第91章 少年奉承


    兩人始料未及地猛然對視上,看清對方皆是渾身血液沸了起來,情緒陡然變化,幾分激動難以自抑地湧上心頭。


    但兩人生出的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一個像被貓盯上的耗子,呆滯麵容下兩股戰戰幾欲先逃,一個像盯上耗子的貓,不動聲色裏躍躍欲試暗中摸刀。


    這邊異樣引起了注意,已經走過去的千總迴過頭來,唿喚自己的屬下:「必武,你看什麽呢?」


    鄭必武一下被喊得迴過神,背後冒出的汗登時把衣衫吸住了,黏在背上又刺又癢。


    他幹幹地吞咽了一下,看向千總:「沒看什麽,上前邊去吧,還有不少人沒查呢。」


    一個不善說謊的人撒起謊來,隻能是欲蓋彌彰。顯然鄭必武搪塞的話語沒能糊弄過那位千總,他不僅走了迴來,麵上還帶了幾分狐疑。


    京營兵懷裏還揣著那包茶葉,猶豫一瞬,開口道:「千總,把總,他們是敘州巡撫派來護送賀禮入京的隊伍。」


    曹因主動拿出牙牌,分外配合:「敘州參將,曹因。」


    是個參將?千總確認過牙牌,打量的眼神尊重了些。參將位在總兵、副總兵之下,是軍中高位,雖然權力範圍不在京中,但在邊軍裏摸爬滾打升上來,也需得高看一眼。


    千總抱拳拱手:「曹參將,卑職京營千總,李德正。」


    曹因迴以一禮,千總說道:「我們奉上頭的命令排查可疑人員,還請曹參將不要怪罪。你們護送賀禮入京的隊伍,一直都待在驛館嗎,有沒有人擅自外出過?」


    他問著話,目光卻落在了陸旋身上,他手下把總鄭必武老往這人身上看,一定有問題。


    陸旋恍若不覺,低頭站在曹因身後,雙眼盯著前方地磚,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千總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這位小兄弟,可曾外出過?你們的行蹤我會向驛館核實,還請如實相告。」


    陸旋抬眼:「外出過。」


    千總:「你去了什麽地方?」


    陸旋遲遲不答,眾人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護送賀禮的隊伍逐漸氣氛緊繃起來。


    「他去了我那裏。」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響起,長贏從官驛入口快步走來,幾步之外便亮出了腰牌,「我是裕王府奉承,季長贏。他曾外出到裕王府,替敘州鎮守中官轉交一份東西給我。」


    長贏年紀不大,卻有幾分氣勢,常年在宮內侍奉,麵對的皆為王公貴族,此刻站在京營武官麵前毫無畏懼,凜然相對。


    「是裕王府的季奉承啊。卑職隻是按例問詢,並無他意,既然此人是去見了季奉承,那卑職沒有別的問了。餘下還有不少地方要巡查,卑職先帶人離開了。」千總行了禮,招唿一聲手下,帶著人轉身走向別處。


    看著京營的人走遠,長贏內心卻沒有放鬆,轉向曹因:「這位將軍,我有事要找陸旋,還請允許他隨我到別處說話。」


    曹因點頭,示意陸旋隨他走,自己迴去抓了把瓜子繼續嗑上了。


    領著陸旋走到無人角落,長贏觀望四周,姿態謹慎,陸旋沒他那麽緊張,可以確定周圍沒人。


    查看過四處無人偷聽,長贏目光定在陸旋身上,麵色凝重,帶著顯而易見的不信任:「你沒有做什麽吧?」


    眼前這位束髮之年的內侍,出乎意料顯出了過人的膽識,方才站出來說那番話,絕不是不長腦子地撞上來包攬,定然有他的考量。陸旋不以為意道:「既然季奉承懷疑在下,為何剛才要出麵,不怕給裕王府和你自己帶來麻煩?」


    他沒有辯白解釋,長贏越發憂心自己幫錯了人,皺著眉頭,語氣嚴肅起來:「雖不知你私下做了什麽,但你是幹爹派來的人,那就絕不能在京城出事。你們明日就要迴敘州了,我警告你,安分點!」


    他在不清楚事情緣由的情況下出麵保了陸旋,事後卻難免心中忐忑,不敢細想。陸旋方才的話正戳在他心坎裏,聖上恩澤不薄,裕王待他如親兄弟,若他當真做錯了,維護錯了人,陸旋犯下滔天罪過,那他便是連累了整個裕王府,愧對天恩,屆時又該如何?


    看他不安慌張,到底還是年輕稚嫩,雖然是為了不讓陸旋連累幹爹,但方才替他解了圍是不爭的事實。陸旋默然片刻,再次開口:「我的確為私事出過官驛,是去找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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