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麽著急嗎?」孫世儀撓了撓後腦勺,他也沒照顧孩子的經驗啊,不過這倒不是最要緊的,他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班賀眼中閃過一絲焦灼,語氣低沉:「今日我收到玉成縣典史寄來的信,信裏說,烏澤鄉新開的鹽井無故大火,引燃周邊房屋,死傷慘重。主持開鑿鹽井的掌墨師是我一位至交好友,他……也在那場無名火中受了重傷。」


    艱難將信中內容轉述,班賀的難過溢於言表,累積在琉璃般清透的眼眸中,仿佛能凝成水珠滴落。怕孫世儀不肯,他幾乎當場下跪:「孫校尉,阿毛和枳兒拜託你了。」


    孫世儀連忙拉住他:「這不是小事一樁麽!烏澤鄉出了那麽大的事,你去看看是應當的。這兩個小傢夥就交給我,保證給你看好了。」


    應承下照顧兩個小傢夥的事,孫世儀略略思索,又想到另外兩件事。班賀當初入城駕駛的馬車,已經在安定下來後賣掉了,眼下事態緊急,他當即決定,將自己的馬借給班賀。快馬加鞭,四五日就能到。


    另外,通行過所需要去衙門裏辦,孫世儀招唿了一聲老娘,把阿毛和穆青枳交到孫母手裏,現在立刻陪班賀去衙門裏將過所辦了。有他親自盯著,寫幾行字敲個官印,費不了多大功夫。


    阿毛拉著班賀衣袖,不願和孫母進去:「師兄,你帶上我吧。謝大哥出了事,我怎麽能不去?」


    班賀搖頭拒絕,突然獲知噩耗讓他無暇好言相勸,直接了當:「你就待在孫校尉家裏,哪兒也不許去。去往玉成縣長途跋涉,那場火是天災還是人禍尚未明晰,不是去好玩的。我不能分心照顧你,多帶一個人,路上延誤的時間越長。」


    阿毛一直知道自己是累贅,可師兄從未如此明白地說過,即便明白師兄是在擔心謝大哥,情急之下才會如此嚴肅,可這話還是讓他心裏受傷。


    鬆開班賀衣袖,阿毛氣唿唿地轉身跑進屋子裏。班賀眼中露出幾分不忍,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穆青枳通曉事理,連忙說道:「龔先生,你盡管去吧,我會和阿毛講道理的。」


    班賀輕嘆,點點頭:「多謝。阿毛不是個不懂事的,是我剛才說話過了。你幫我看著點他,我會盡快趕迴來。」


    說完,他隨同孫世儀一起出門,前往衙門。


    拿到通行過所,孫世儀牽來自己那匹好馬,將韁繩交到班賀手中。


    班賀緊握韁繩,猶豫片刻,心思百轉,最終還是說道:「孫校尉,這一趟迴玉成縣不是一兩日的事,還請你幫我轉告陸旋一聲。我怕到時候他知道了,說我有意瞞他。」


    「成,我會同他說的。你路上小心,關心則亂,別為了急著迴去反倒自己出了事。」孫世儀叮囑兩句,揮手目送一人一馬出城。遠去的身影越來越小,消失在視野中,他心中感慨,龔先生真是個重情之人。


    陸旋當初遇到的是他,真是撞了大運。


    轉達消息這件事,孫世儀交給了魯北平。


    魯家父子倆元月十五是在將軍府過的,雖背井離鄉寄人籬下,至少父子倆團聚了,陸旋卻沒有雙親陪伴,在山營裏過得艱苦。魯北平說過幾次想去山營看看他哥,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眼下正好可以讓他們兄弟倆敘敘。


    陸旋巡山歸來,見到毫無徵兆出現在山營裏的魯北平,驚喜有餘,帶著一絲困惑。北平與他同樣身在軍營裏,不可能無緣無故離開營房來此地,多半是帶著任務或是重要消息來的。


    這樣一想,陸旋的喜悅淡了幾分。


    在城營內就見過陸旋這位義兄弟,又長時間沒見到新人,袁誌幾個熱心圍上來,端茶倒水,問東問西,例如城營裏都訓練些什麽的問題。


    陸旋耐著性子與魯北平敘了會舊,挑明了他此行另有目的。魯北平嘿嘿一笑:「哥,你太聰明了。孫校尉讓我轉告你一聲,龔先生迴玉成縣去了。」


    「什麽?」陸旋臉色微變,明顯到令在場其他幾人心中疑惑,龔先生是什麽人?


    無人注意的角落,鄭必武神情異樣,比陸旋更為驚訝。與此同時,他暗暗慶幸,跟在陸旋身邊果然還是有用的。


    發覺情況有些不對,魯北平抬眼看著周圍那些人,意識到在這裏說似乎不妥,不好意思地笑笑,同陸旋到屋外單獨說話。


    沒有任何預兆,以至於陸旋連猜測都毫無頭緒,不快與擔憂種種情緒一併作祟,讓他的臉色稱不上好看,語氣更是無從說好:「什麽時候的事,他為什麽離開?」


    魯北平:「今兒早上剛走。聽孫校尉說,是烏澤鄉的鹽井出了事,起了大火,龔先生朋友受傷,他趕著迴去探望。」


    還不知道烏澤鄉什麽時候有了鹽井,魯北平想問,但見陸旋麵色陰沉,把問題咽迴了肚裏。再怎麽不懂察言觀色的人,也能看出他此刻心情糟糕透頂。


    出事的是謝緣客,班賀必然要去,這迴知道留個信,已經無可挑剔,陸旋惱的不是他,而是不能做任何事的自己。


    是自己要求班賀遇事一定要告知,可告知了又如何?還不是被約束在此,一點忙都幫不上。


    陸旋開始後悔,草率地早早答應駱忠和進入軍營,自以為已經明了事無兩全,事到臨頭才幡然醒悟,他根本無法接受放任班賀獨自麵對危險。身體被理智所限製,內心卻加倍地承受煎熬。


    再問,魯北平也隻知道這些了,陸旋收斂了表露的情緒,勉強提了提嘴角:「你一路趕來辛苦了,今晚就歇在這裏,明日再迴營,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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