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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景三叔和三嬸一早起來,去和季珠兒一起用早點的時候,季池夫婦帶著睡眼朦朧的季荀過來了,走到桌邊,看見還有空餘的凳子,便自顧自地坐下,崔氏笑眯眯地看著珠兒道:“珠兒,起這麽早呀?娘記得以前你在家的時候,可貪睡了,不到日曬三杆都不起來呢!”


    景三叔看見他們來的時候便黑了臉,他隻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頓飯,結果這對夫妻又來攪局!


    瞧她說的什麽話?珠兒在家?在誰家?她養過珠兒嗎?!


    他冷冷迴了崔氏一句:“珠兒在你身邊的時候才三四歲,那個年歲的孩童貪睡是自然的,後來在我們身邊養了十數年,這個壞習慣就改掉了。”


    崔氏倒是依然好脾氣,衝景三叔笑了笑,道:“哎喲,那真是我這個做娘的失職,如今珠兒都快嫁人了,我一定要好好彌補彌補,珠兒,今日娘陪你去街市,置辦一些東西吧。”


    季珠兒尷尬地笑了笑,她的養父母很少會說這對親生父母什麽,所以她對她的親生父母雖然談不上厭惡,但也不算感情深厚,他們對她而言隻是一對不熟悉的長輩,需要客客氣氣地對待。


    她本想拒絕崔氏,畢竟她今天答應帶爹娘去玩了,可張了張口,又不知道怎麽稱唿崔氏……她改口叫自己的養母為母親了,難道要喊自己的親生母親為舅母?


    這關係太難算了……


    季氏不忍季珠兒如此為難,冷著臉對崔氏道:“珠兒一切都有我們,沒什麽需要你替她置辦的。”


    崔氏一愣,旋即難以置信地看著季氏:“妹妹,珠兒是我親生的啊!難道因為打小養在你身邊,我這個親生母親就不做數了嗎?!嗚嗚嗚……”


    她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哭了!而且不是哼唧兩聲就算了,是真的涕泗橫流,而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居然勸也不勸,就在一旁看著!


    景三叔越看越煩……幸好景瀾和安歌如今還沒起床,不然看見這幅場景,主人家臉上得多難看!


    季氏也覺得難堪,軟了語氣道:“嫂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多了……”


    見崔氏還是無動於衷,季氏又看向季珠兒,想叫她開口安慰一句,季珠兒隻好衝著崔氏叫了聲“娘”,道:“不是什麽大事,不至於哭的,今日咱們一起出去便是。不過我真的沒有什麽需要你置辦的,許多東西我嫂子都給我買好了。”


    珠兒都給麵子了,崔氏也不好繼續哭,擦了擦眼睛,握住珠兒的手道:“珠兒,你小時候,家裏窮,娘沒能好好照顧你,這些年日子好轉了,娘想好好補償你,你願意給娘這個機會,娘就心滿意足了。”


    崔氏一口一個娘,弄得季氏心裏十分不自在……當初她把珠兒抱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崔氏明明說過珠兒日後就是她的親生女兒了。


    結果她當作親生女兒照顧了這麽多年,崔氏居然還要來跟她搶!


    她越想越後悔,早知道如此,當初收到景瀾的信時,就不應該不聽她相公的勸,礙於情麵非要去告訴她的兄嫂,情麵哪裏有女兒重要!


    不行,她無論如


    何不能叫崔氏把珠兒再要走!她立馬把崔氏的手從珠兒的手上拿了起來,道:“珠兒打小就懂事,你給她置辦東西她肯定不要的。不然咱們做長輩的一起去吧,叫珠兒歇著就是。”


    崔氏心裏竊笑,她的目的就是支開景老三夫婦,給自己兒子和季珠兒培養感情的機會,便立馬應了下來:“好啊,咱們一塊去。不過……”


    她把季荀推到季珠兒麵前,道:“荀兒一個人留在這我不放心,珠兒,你照顧照顧弟弟可好?”


    景三叔不想給這一家人煩珠兒的機會,哼笑一聲,道:“荀兒初來北城,也一道帶出去看看吧,開開眼界。”


    崔氏早想好了應對:“妹夫,荀兒是孩子,跟我們這些老人在一塊兒難免會拘束,不如叫他和姐姐姐夫一塊,年紀相仿,相處也容易。”


    季氏臉色又暗了下來,道:“沒成婚之前,別姐夫姐夫的,再說景煜又不是無業遊民,人家堂堂督軍,在軍中日日都有許多要事要處置,哪有功夫陪荀兒閑逛?”


    季珠兒不想兩位母親再爭吵,便趕緊拉過季荀,道:“放心吧,我陪著荀兒,等荀兒吃飽了,我帶他出去開眼去。”


    季氏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季珠兒卻從底下拉了拉她的衣袖,衝她淡淡一笑,眼神示意她別說了。


    季氏見著她的笑,也突然就安心了。


    她這麽緊張不想讓季珠兒和季池接觸,就是害怕季珠兒被他們哄走,以後不認她這個養母了,但看見女兒的眼神,她明白女兒的心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女兒知道誰是真心對她好。


    飯後,兩對爹娘準備一道出去置辦貨物,此時安歌也醒了,聽說這件事後便給他們安排了護衛和馬車,四個人便一起出門了。


    季荀一頓飯吃了快半個時辰還沒吃完,倒不是吃得多,隻是他做什麽都慢吞吞的,一小口一小口,好像在數米粒一樣。


    季珠兒性子卻和他有天差地別,早就等不及了,便起身道:“你慢慢吃,我迴房收拾收拾,收拾完了過來尋你。”


    季荀抬起頭,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點了點頭,埋頭接著吃。


    又過了半個時辰,季珠兒迴來,看見季荀終於吃完了,飯桌上的碗筷都被丫鬟給收走了,季荀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邊,雙手放在膝蓋上,低著頭發呆。


    直到季珠兒的腳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才抬起頭,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她。


    季珠兒略略有些無語,走過去語重心長地道:“弟弟,你娘沒教過你見到長輩要打聲招唿麽?”


    季荀遲疑片刻,點點頭,叫了一聲:“姐姐。”


    季荀說完又低下頭不說話了,季珠兒很是無奈,也不知道這性子像誰。


    她過去拍怕季荀的肩膀,道:“走吧,我帶你出去轉轉,北城有不少好吃的,都是京城吃不到的。我帶你去吃。”


    季荀點點頭,乖巧地跟著季珠兒出去。季珠兒想著就帶他在街市上轉轉就迴來了,於是也沒有帶下人出來。


    季荀一路上都一言不發,乖乖地跟在季珠兒身後。


    季珠兒也察覺出來了,她這個弟弟完全沒有一般小少年的朝氣,有些呆呆愣愣的。


    好歹是自己同父同母生的弟弟,就算不太熟,也有血脈裏的情感在,季珠兒忍不住關心他:“荀兒,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不是沒休息好?”


    季荀麵無表情地搖搖頭。


    季珠兒擰了一下眉頭:“那你是不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單獨出來才一切都打不起興致的?”


    季荀楞了一下,又搖了搖頭,這次開口說話了:“我娘說,你以後要嫁給大官,我娘讓我討好你。”


    季珠兒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那對親生父母突然對她好,大老遠跑過來見她,果然目的不純,好笑的是這荀兒居然直接說了出來……季珠兒又看向眸子純淨的季荀,她很好奇,季家夫婦到底是怎麽培養的,才能把兒子養的這麽純良無害,一點點心眼都沒有、別人問什麽說什麽的?


    “那你其實不喜歡我,是因為聽娘的話,才迫不得已跟著我的,是嗎?”


    季荀又搖搖頭:“不是,我喜歡姐姐。”


    他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姐姐笑著好看。家裏,都沒有人陪我笑。”


    季荀說這話時,依舊緩緩愣愣的,季珠兒看著他,突然有些心疼……


    季家夫婦費盡心思培養他,他讀的書肯定不少,按道理,此時的季荀應該事事通達,可他卻一副先天不足的樣子……別說他心智不怎麽樣,他的個頭也比同齡人要小些,而且還瘦瘦的,看著比實際歲數還要小三四歲。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氏夫婦把前幾個女兒都送出去了,所以上天報應他們,給了他們一個這樣的兒子?


    季珠兒越想越覺得他可憐,過去牽住他的手,道:“想要什麽和姐姐說,姐姐買給你。”


    季荀也不說話,一路上什麽也沒要,對什麽都興致缺缺。


    走了好一會兒,他瞧見一個做糖人的,盯著上頭擺著的糖人螞蚱,才第一次伸出手,指著糖人攤,開口道:“姐姐,我想要一個小糖人。”


    季珠兒點點頭,看那邊攤子上圍著不少人,怕季荀過去被擠到,便俯下身對他道:“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千萬別亂跑,我去給你買。”


    季荀點點頭。


    不遠處的兩個黑衣人,盯著季珠兒走進人群,便迅速地走到季荀身邊,一人飛快地捂住季荀的口鼻,另一人抬手將季荀抗在肩上,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將他帶走了。


    季珠兒交了銀子,下意識地迴頭去看季荀,結果就看見那地方已經沒人了!


    她心裏一滯,趕緊四下查看,很快就看見一個男子抱著季荀,季荀一聲不吭地趴在他的肩頭……


    “荀兒!站住!”季珠兒連忙擠開身邊的路人追了過去。


    吹糖人的老人抬頭望了望:“姑娘,你的糖人還沒吹好呢……”


    季珠兒不管不顧地追了過去,剛跟著那兩個男子拐入一個巷口,一塊浸了東西的布按到了她的口鼻之上,聞到這味,季珠兒渾身都僵住了,這就是上次那個人玷汙她之前迷暈她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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