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在你的客艙發現了定位器。」周延深拿出手機拍下的一張照片,遞給謝時舟,謝時舟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陳平的物件。


    周延深說:「最後警方在陳平的遺物,也就是這隻手錶內,找到了定位器。」


    一道冰冷的寒意瞬間竄上脊背。


    謝時舟目光緊緊地那張照片上的百達翡麗表,眉頭緊鎖,神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清雋臉龐上寫滿了微不可查的遲疑。


    他隱約意識到,從他登上翡翠號後的一係列事情比他想像中的更為複雜。


    第一,那手套男準確無誤地知道他的名字,而目標又是他母親的遺物。


    第二,陳平那隻手錶是登郵輪前才換上的,謝時舟記得他之前戴的不是這一款。


    同樣的,在謝時舟的記憶裏,陳平與江震沒有私聯,至少在工作上,不管是明正還是萬青,都沒有上升到需要跨級,向江震報告的程度,那麽陳平出事後,江震為什麽會第一時間安排好後事?


    雖然這一點比較牽強。


    但是,謝時舟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江震到底是怎麽救下他的?


    翡翠號航線從未對外公布,按理說江震不應該這麽恰好地在那個時候出現並且救下自己。


    但如果將周延深方才所說的「關閉屏蔽器」和「藏在陳平腕錶中的定位器」兩相結合,答案自然也就唿之欲出了。


    是江震。


    何況他和陳平共事多年,陳平的性格他很了解,他從不受賄,對萬青、對明正也是絕對的忠誠。在這種情況下,能讓他妥協,且一丁點也不向他透露的,除了江震,沒有別人了。


    那隨之而來的,是第二個問題。


    如果是江震,他為什麽要放任自己和陳平一起登上翡翠號,又大費周章的在陳平身上安裝定位器,更是在他甦醒後假裝不知情,甚至還反問他登船的緣由?


    詭異。


    這些事情給謝時舟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此間,周延深一直仔細觀察著謝時舟的微表情,他見謝時舟低頭沉思,不由得問道:「你是想到了什麽人嗎?」


    謝時舟斂下目光,掩飾般地喝了口粥,說:「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句解釋非常幹巴,他又補充,「我隻是很納悶,我和陳平素來不與他人交惡,為什麽有人會針對我們。」


    周延深忽然就不出聲了。


    他平靜地盯著謝時舟看,但他的眼底仿佛藏著湍急洶湧的暗流,不到兩秒,周延深又重新換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巧妙地岔開話題:「喝粥吧,要冷了。」


    他們這一頓早餐各自吃得心不在焉。


    謝時舟是因為他認為這是他和江震之間的事,他習慣了自己單獨處理,和旁人說起也無意義,說不定聚合投資萬青也會因此告吹。在下定論之前,他需要理性地將事情調查清楚。


    周延深自然是因為他知道謝時舟又對他有所隱瞞,他又氣又笑又感到挫敗。


    他看似讓謝時舟放下了戒備,讓他親口向自己承認他們在翡翠號上的過往。但從結果而言,謝時舟依舊難以徹底對他敞開心扉。


    他知道謝時舟是習慣了,習慣一個人孤軍奮戰麵對一切。但他願意再多等等他,等他習慣身邊還有自己。


    原定三天的考察因為效率高,兩天就完成了。


    剩下一天生產經理打算給二人安排出行遊玩,結果又下起了暴雨。


    根據天氣預報,這雨估計還要持續個三四天。


    同時也因為暴雨傾注,私人機場也暫停航班起飛,他們被滯留在酒店了。


    初秋的暴雨來得十分迅疾,不消片刻烏雲便自天外席捲而來。


    就像是有人按下了開關,雨點倏地劈裏啪啦地落下,打在酒店低垂的屋簷上,嘩啦作響,如同鼓點密集的交響樂。


    周延深和謝時舟從商務車上下來,邁步進入酒店。


    當初訂的酒店雖然是在位置偏遠的古鎮,但勝在環境清幽、景色優美。


    白牆黑瓦,狹長的木製走廊後,是一處布滿著青石、錦鯉池以及翠竹的中庭。中庭呈下嵌式結構,未下雨時庭內會放置幾張戶外休閑椅供貴賓圍爐煮茶。


    屋外風雨交加。


    周延深端著兩杯熱咖啡走過來,將其中一杯遞給謝時舟。


    僅僅隻需捧著咖啡杯,熱氣也能從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驅散那股冷意。


    周延深單手插在兜裏,目光堂而皇之地黏在謝時舟身上。


    謝時舟發燒才好,為了避免感冒加重,周延深不由分說地讓謝時舟穿得稍微厚了點。


    依舊是外搭一件戰壕款風衣,內裏是一件黑色圓領衛衣。


    他手中端著一杯咖啡,眉眼間卻帶著幾許少年般的清雋。


    說他保養得好,那也確實,皮膚白皙,讓周延深一個酷愛爬山攀岩,曬成小麥膚色的人都自慚形穢。


    但一想到這是自己喜歡的人,周延深又頗為自豪地揚起笑容,洋洋得意。


    他正要開口和謝時舟搭話時,旁邊一個穿著休閑的男人詫異地低喊一聲:「謝時舟?」


    周延深眼睛微眯,直覺敏銳地嗅到了那麽一絲微妙的危險。


    謝時舟偏頭看過去,方才還具有淡淡悵然感的眉頭稍稍鬆懈,語氣亦驚訝地迴道:「徐盛?」


    周延深已經麵無表情的在內心將這個男人貼上了「情敵」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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