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延深這種幼稚的「第一」行為,謝時舟也隻是抿唇一笑。


    謝時舟看著這張大頭貼,電光火石般驀然想到了什麽。


    周延深嘰嘰喳喳著他有多帥多英俊多荷爾蒙爆棚,講得口幹舌燥後又問謝時舟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想去。


    謝時舟的思緒被拉了迴來,此時已接近傍晚,他低眸說:「有。」


    翡翠號上建有一座堪比倫敦之眼的超豪華三百六十度全景觀景台,全由玻璃製成,白天可見蔚藍無際的深海,傍晚能望見夕陽從遠方漸漸墜入海的波瀾壯闊。


    周延深擔憂地擰著眉:「你不是暈海嗎?」


    謝時舟卻搖了搖頭說:「我沒事,我隻是……」


    他仿佛倔強般地想要看看這片寬廣的海域。


    周延深讀不懂他眼中的那股情緒,也沒有製止他,隻是抬起了手臂。


    謝時舟低頭看了眼他的動作,抬頭看他,周延深在謝時舟的注視下,居然破天荒的有些難為情地別過臉,握拳抵在唇邊清了清嗓子說:「你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抓緊我的手。」


    「隻要你抓緊了,我不會放開。」


    他邊說邊轉過臉,卻見謝時舟也正看著他。


    清透的雙眸染上柔軟的笑意。


    周延深指尖一麻,說話都結巴了幾瞬:「你你你,你不上去了?」


    「嗯,走吧。」


    周延深見他沒有想扶住自己手臂的意思,內心升起一絲失落,手臂正要垂落,忽然被一隻手輕輕搭上,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間亮起,那一縷失落全然被喜悅所代替。


    進入觀景台,玻璃艙門自動嚴絲合縫地合上。


    緊接著,他們被緩緩抬升,隨著高度攀升,那攥著自己手臂的手略收緊了些。


    周延深下意識伸出手,最後那隻手停在半空中,又放了下來。


    他想起對方似乎並不喜歡太主動的肢體接觸。


    玻璃觀景艙停在了離海平麵七十餘米的高空。


    放眼望去,整片海域一覽無遺。


    沒有鹹濕的海風、沒有海浪沖刷細軟的沙灘,更沒有浮在海中的巨大礁石。


    有的,隻是蔚藍與白雲交織的穹頂,和風平浪靜的海麵。


    落日如同熔化在海平線上,暮色煙霞倒映在碧色的海水熠熠生輝。


    周延深目光雖放在遠處,但餘光卻一直幾不可查地確認徐白的狀態,見他神色似有動容,有懼怕、期待、悲慟和那麽幾分的莊重肅穆。


    他輕輕閉上眼,將所有情緒掩埋在心底,再睜眼時,半垂眼皮道:「其實,我小時候很喜歡大海。它遼闊、深遠……平靜。」頓了幾秒,又道,「我父親經常帶我來海邊玩,他喜歡衝浪,喜歡帆船,喜歡賽艇,他喜歡所有的海上運動。」


    謝時舟仍然記得直升機出事前不久,他們一家人才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


    那時父親從大海中走來,泳鏡卡在前額,他笑著摸了摸謝時舟的頭,說:「粥粥,等你長大爸爸帶你去衝浪好不好?」


    母親在一旁打趣:「你呀,自己愛玩還帶著粥粥,哪有一個當爸爸的樣。」


    父親單手輕輕鬆鬆地將不過六歲的謝時舟抱在懷裏,用下頜冒出的淺淺胡茬鬧著謝時舟:「我怎麽沒有當爸爸的樣了?是吧粥粥?」


    ……


    「這種情況你們根本應付不了!」


    「聽我的,先去國外躲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我再接你們迴來。」


    「我們都多少年交情了,這你們都不放心嗎?」


    謝父謝母對視一眼,隻能無奈地答應下來。


    海岸邊,謝時舟抱著他和父母共同種下的盆栽,目光期期艾艾。


    謝母蹲下身揉了揉謝時舟的小腦瓜:「你跟著江叔叔要聽話,別太調皮了知道嗎?」


    「嗯……粥粥不會調皮。」謝時舟抓著謝母的衣服,輕輕地點點頭問:「爸爸媽媽,那你們什麽時候迴來接我?」


    謝父說:「等我們粥粥過七歲生日的時候,爸爸媽媽就迴來了。粥粥要乖要聽話,江叔叔家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哥哥,他也會陪著我們粥粥一起玩的。」


    ……


    周延深等了好半會都沒聽見徐白的下文,臉稍偏轉了一個幅度,目光一怔。


    徐白眼尾微紅,卻又低頭抿著唇,似乎竭力的將所有情緒拚命地往下壓,壓到極致,壓到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內心,壓到連他自己都要忘了那陣無力的心痛感,卻還在受它折磨。


    周延深甚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這麽瘋狂地把情緒封鎖,把自己封鎖,好似任何真實的情感都不能外泄一點。


    周延深抬起手臂,將這瘦弱卻又倔強的身軀輕輕攬進懷中,動作輕柔得仿佛是在對待稀世珍寶,怕重了給他磕壞了,怕輕了又顯得自己不夠在乎。


    他明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觸碰,可他再也管不了許多,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徐白,不想看到他眼底透著的傷懷,不想他似乎沉溺在過去,更不想他虛無縹緲的,離自己很遠。


    所以周延深選擇緊緊地攥住他。


    「抱歉。」周延深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被觸碰。」


    盡管有那麽萬分之一被討厭的可能性,他依舊希望在這個時候能給予對方一個可以躲避風雨、卸下所有偽裝的港灣。


    下頜被迫抵在周延深肩膀的謝時舟一怔,原本想要推拒的手在這一瞬間也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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