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覺轉過了身,臉色似乎舒展了一些。


    嫻妃隨手合上窗,重新看向殿中的人:「接著說。」


    韶華宮內,地上跪著的仍是昨日來送信的宮侍。


    那人磕了頭,苦著臉道:「娘娘、四殿下,那衛二郎著實機敏,奴才安排的人差點就能將沸湯潑在祝郎君身上,偏偏又是他不管不顧地衝上來擋……陰差陽錯的,到底還是沒成。」


    趙文覺無法理解:「這個衛聽瀾和祝家到底是什麽關係?他二人相識才多久,竟能護到如此地步?」


    「這……」宮侍為難道,「許是因為在圖南山時,祝郎君偶然幫過他一把?」


    趙文覺隻覺得可笑:「不過是借了他幾匹馬,舉手之勞罷了,他竟也拿這恩情當個寶。」


    嫻妃也神情複雜:「他二人若始終形影不離,也許是察覺到什麽,有所防備了。此時再頻繁動作,恐怕反會落下把柄,得不償失。」


    沉吟片刻後,她又道:「文試期間不好下手,那武試呢?」


    衛聽瀾是將門出身,勢必會參與武試。而祝予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想來是會棄權的。


    宮侍兩迴沒辦成事,不敢猶豫,立刻磕頭表態:「但憑娘娘吩咐。」


    趙文覺聽到這裏,來了興致:「母妃,這事不如交給我來辦。擢蘭試的武試素來精彩,我也想去看看熱鬧,看看那衛家子,到底有多在意那個病秧子。」


    千嗬萬護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知道他會是什麽反應呢。


    第067章 擢蘭試·熄燈


    擢蘭試的文試題量龐大,通貫古今,一科考完已是黃昏。鍾聲響過後,學子們頭重腳輕地出來,學宮四處哀聲一片。


    「風蕭蕭兮題太難,文試完兮,吾亦完……」


    「寫不完,根本寫不完!」


    抱頭痛唿的諸學子中,隻有衛聽瀾神采奕奕,逆著人潮一路疾奔。


    另一處考場外,祝予懷站在樹下靜靜地等。


    顏庭譽經過他身邊,投去一眼:「不去用膳?」


    祝予懷同她打了招唿,笑著解釋說:「和人有約,稍後與他同去。」


    顏庭譽瞭然一笑,和他一起在樹下站了會兒。


    祝予懷看她無所事事地晃悠,略微遲疑:「崇如兄也不去用膳?」


    顏庭譽閑適地看著夕陽:「巧了,我也在等人。」


    閑來無事,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顏庭譽記著他替自己看診的恩,問道:「昨日的藥爐和那些藥材,也是你讓人送來的?」


    祝予懷搖了搖頭:「是幼旻做的主。」


    顏庭譽咋舌:「你可別往他臉上貼金了。那祖宗瞧見我,臉就黑得跟藥渣子一個色了,可怕得很。」


    祝予懷笑了笑:「幼旻為人耿直淳善,隻是偶有些轉不過彎,你別往心裏去。」


    顏庭譽失笑:「你無需費心替他說好話,再怎麽著,我還能把世子爺打出去不成?捏著鼻子湊合過吧。」


    祝予懷忍俊不禁。


    衛聽瀾緊趕慢趕,躍上台階,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抬頭看見的就是他們兩人站在樹下談笑風生的畫麵。


    他的腳步猛地頓住,身形微僵,緊盯著祝予懷麵上的笑意。


    紅霞滿天,這兩人站在斑駁的樹影中,氣質相當,看著賞心悅目。


    一塊璞玉,一塊頑石,的確是……很登對。


    衛聽瀾站在原地,心頭忽然升起一股自卑又難堪的怯意。


    進退兩難之際,有幾個學子熱熱鬧鬧地從另一邊趕來,招著手喊:「崇如兄,這邊!」


    樹下交談的兩人都轉過了頭。不等衛聽瀾往後躲,祝予懷的視線就順著幾名學子,落到了他身上。


    「濯青?」祝予懷眼睛微亮,朝他揮了揮手。


    他身上的月白色被落日餘暉鍍了一層暖融融的邊,轉過身時,漫天霞光倒映在他眼底,衛聽瀾恍惚有種錯覺,仿佛那雙眼睛是因著自己才亮了起來。


    他心神微動,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


    祝予懷朝他小跑過來,聲音裏帶著笑意:「怎麽才來?我都餓了。」


    「我……」衛聽瀾有些侷促,聲音輕了下去,「下迴我跑快些,不叫你多等。」


    祝予懷樂了:「那倒不用,再久我都等得。」


    說話間,顏庭譽和同窗們一起走了過來。


    一行人的相貌都有些眼熟,顯然也是謙益齋的學子。其中一人鼓足勇氣打招唿:「兩位可是也要往膳堂去?恰好順路,不如與我們同行?」


    祝予懷和衛聽瀾朝他看去,卻聽顏庭譽在旁笑道:「九隅,莫搭理他。這小子是想旁敲側擊,誆你的試題答案呢。」


    「哎,崇如,你這是什麽話嘛!」那人梗著脖子辯駁,「我那叫探討,探討!」


    眾人都笑了起來。


    那學子鬧了個紅臉,索性也豁出去了,上前向祝予懷作了一揖:「鄙人姓季,名耀文,字平章。久仰祝郎君才名。」


    祝予懷連忙迴了禮。


    待幾人都互通了名姓,這群人越發熱情地邀他們一塊兒去用膳。


    在衛聽瀾的認知中,似祝予懷這般品貌超群之人,受歡迎是理所應當的事。但他完全沒想到,最終被纏著問東問西的人卻是自己。


    最先開口的還是季耀文:「我有一事好奇許久了。衛郎君,你刺殺瓦丹大將敕樂時,騎的那匹馬,當真是赤兔馬的後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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