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將秋恬抱迴房間後,盡量冷靜迅速地遣散了眾人。


    賀旗應該是完全想明白怎麽迴事了,一個勁不可置信地搓著臉頰。


    其他人都還雲裏霧裏的驚恐著,周書聞也沒時間詳細解釋多少,隻懇請他們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去。


    潘文生掃了眼桌上絲毫未動的蛋糕和生日蠟燭,隨口道:「今天你生日啊?」


    周書聞有點晃神。


    從迎潘文生和甘興平進門開始,他整個人都是恍惚的,頓了幾秒才淡淡應了句:「是。」


    「那是挺受衝擊的。」潘文生自言自語。


    周書聞沒再說話,勉強勾了勾嘴唇,帶他們走向臥室。


    他小心轉動門把,對身後兩人小聲道:「他剛才好不容易睡著,還麻煩你們動作小一點,不好意思啊。」


    「沒,沒。」甘興平在後麵連連擺手,十分理解共情保證一定會注意的模樣。


    潘文生沒什麽反應,但進門後腳步的的確確放輕了不少。


    他往裏麵掃了眼。


    整間臥室都很暗,隻有門口亮著一盞地燈,房間裏裝飾陳設都很少,但清一色是溫馨的色調,就連床品也是泛著一點點珍珠光澤的米白色。


    這樣的室內裝潢其實和周書聞本人的形象不太符合,但奇怪的是,也並不會顯得過分突兀和割裂,好像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心腸柔軟的人。


    秋恬就躺在這樣一個四處都柔軟的地方,蜷在大床的右側,安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光線過於昏暗,潘文生不得不再走進了些,彎下腰借著暗光看清秋恬的臉色。


    確實不大好。


    怎麽會消瘦到這種地步……


    wtg1643的生命體和地球人類是有本質不同的,作為能量延續性生命從他們的第二十個周期後整體的能量磁場就不會有太大的波動,換到最淺層表現的來說,外形也就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哪怕是接近最後的衰亡期,因為能量的劇烈消耗承受巨大的痛苦,外觀上也僅僅隻是蒼白一些,皮膚變得透明一些。


    秋恬卻肉眼可見地瘦了非常多,即便整個身體都藏在被子裏,但露出的側臉上掛不住一絲肉,脖頸也細得仿佛一隻手就能折斷。


    「這是怎麽的?」潘文生問:「他最近是痛得厲害嗎?」


    「對,」周書聞低低地說:「全身都很痛,所以也很少能睡著,今天大概是胃太難受了吧,吐了很多血。」


    他胡茬都冒了出來,坐在床尾的凳子上,肩背塌了下來,整個人頹喪得不行。


    潘文生「嘖」了聲,瞅著周書聞仿佛被擊垮了的樣子,很是不滿地移開視線。


    他從包裏的象牙盒子裏拿出那條項鍊,彎腰輕輕放到秋恬胸口。


    像有感應似的,秋恬明明熟睡著,卻下意識將項鍊中央的小匣子攥緊在心間。


    潘文生沖兩人使了個眼色,三人便一道輕聲出了門。


    客廳裏,周書聞將沙發下的燈帶打開了,潘文生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瞥周書聞一眼:


    「我不是已經給你打過預防針了嗎,吐血是完全可能發生的,怎麽還喪成這個樣子。」


    「是啊,我怎麽會這樣呢……」周書聞搓了把臉,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潘文生無聲地嘆了口氣:「所以你連夜把我找過來是想做什麽?」


    「我沒辦法了,」周書聞很輕地說:「但我想你一直研究這個,說不定……說不定……」


    潘文生輕笑,連名帶姓地:「周書聞。」


    周書聞抬起頭,他身上穿著隨手從衣櫃裏薅出的白t,沙發下燈帶的光映地他側臉格外英俊,眼中卻飽含深刻濃重的不安。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學醫的,」潘文生說:「那你應該知道,地球上的一切藥物都沒有用。」


    周書聞沒有說話,下頜一點一點繃出淩厲的弧度。


    「沒有任何一種藥物能治療他,或者緩解他的痛苦;當然了,也沒有毒藥可以殺死他。」


    潘文生麵無表情盯著周書聞的眼睛:「哪怕你現在給他餵下足以殺死一百個人□□,他也不會死。就像喝下一杯水一樣,他的現狀不會有任何改變。」


    當然了。


    周書聞當然知道。


    從很早以前,大約是周書聞發現消炎藥無法治療秋恬腫脹潰爛的傷口起吧,或許還要更早,他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甚至因為職業關係,周書聞對現代醫學於秋恬毫無用處的事實,比潘文生還要理解得更深刻,於是也更絕望。


    這種絕望一直深埋在心底,在周書聞有意無意地迴避下,化為不時泛起的憂慮。


    然而現在徹底爆發了,血淋淋攤開在眼前,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可供逃避的空間。


    「你那個項鍊……」周書聞說。


    「治標不治本,」潘文生說:「暫時或許能夠讓他不那麽痛,但也沒有更多的用處了。」


    他沒有詳細說明,周書聞也就不再細問,喃喃地:「已經很好了,已經很好了……謝謝。」


    「唉。」潘文生擺手。


    客廳一時又陷入沉寂,周書聞沒再開口,目光縹緲地盯著虛空,眼瞳漆黑幽深,好像什麽都沒想,又仿佛深陷在某種情緒裏。


    甘興平喝完了一杯又一杯水,仍然不斷擦著額頭和脖子上的汗。


    沒辦法,周書聞家溫度開得太高了。


    甘興平已經把厚外套和開衫毛衣脫了都還是熱得冒汗,剩下最後的一件貼身衣物,要是再脫好像也不太禮貌,隻能硬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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